唐恬立在廊下,斜风卷着大片雪花入内,粘在肩上。唐恬抬手,轻轻拂去,“阿爹既知我同他同进同出,应知我同他两情相悦?”
唐凤年不屑道,“你可知羞耻?”
“两情相悦何羞之有?阿爹叫人击登闻鼓,可曾想过女儿的立场?”唐恬轻声道,“阿爹不管裴秀,不顾忌中台阁都无所谓,我以为至少会给女儿一个机会,听听我的打算。”
“没什么好说。”唐凤年丝毫不动,“你既是我女儿,无论什么打算,都必须替你兄长报仇。你若执迷不悟,我直当没你这个女儿。”
唐恬足尖在门槛上蹭了蹭。
唐凤年站起来,“你我父女言尽于此,盼你早些悔过,报咱们一家深仇。”他吹熄白烛,同唐恬擦身而过。
“阿爹。”
唐凤年止步,同她并肩而立。他武将出身,虽然如今极是瘦削,立在唐恬身前仍然压迫感十足。
“阿爹既知中台阁假冒,为何不早早入京面见中台阁,拿此秘密交换,说不定他早已答应同阿爹和解,换我大哥官职前程?”
“你不知裴秀此人。”唐凤年道,“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此人绝不吃任何威胁,即便是——”他放轻声音,“即便是以他自己的性命前程相胁。你莫被此人表相骗了,此人绝非软弱,更非良善。”
“阿爹试过?”
“可以说试过一次,不过不是此事。”唐凤年道,“而且你说错了,我并非早知中台阁假冒。池家同我家多年故交,我从来不曾怀疑中台阁会害我。这些年我一直以为黑风口是自己判断失误才致兵败如山倒。我从未叛国,秦淮已倒,圣皇心中知我冤屈,应不至赶尽杀绝,应能给我一个公道——”他语气渐急,说到此处不住咳嗽。
唐恬伸一只手,拍着他枯瘦的脊背,“阿爹?”
唐凤年喘匀了气,“直到唐异陵同我说,当今中台阁根本不是池家人,竟是裴秀那个穷酸。”他忽尔大笑,笑声极其瘆人,静夜之中犹如鬼哭,“我才知道——哪里是时运不济?我在黑风口一败涂地,原来是中了他的杀人诡计!”
唐恬点头,“阿爹果然早已同裴秀相识。”
“当然!无人比我更知此人。”唐凤年傲然道,“只恨当年没有果断出手,将此人弄死在廷狱!叫他反咬一口,毁我一家前程!”
唐恬脱口一句,“裴秀因何事入廷狱?”
“滚!”唐凤年一手掀开唐恬,“你若再同他一处厮混,便不要再叫我阿爹。”
唐恬沉默。
“阿爹知你指望不上。”唐凤年语气冰冷,“我已往诸王府送信。诸王诸相绝不会坐视此等扰乱门阀血脉之事——先叫这厮现了形,再慢慢叫他替你两位兄长偿命!”
唐恬沉默一时,轻声道,“今日叫阿爹知晓,旁的罢了,我绝不许任何人伤他性命,包括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