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肩接踵的街巷,金无异站在队尾,度秒如年地煎熬着时光。
金乌东升,正昏昏欲睡,斜方拐角处冷不丁一阵晃荡。随着人影起伏,夹墙闪出一名五大三粗的妇女。
“麻烦,让一让——”
妇女泥鳅似的一滑,堂皇挤到金无异身侧,眼神肆无忌惮横扫而过。她声音高亢,像锥子一样凿在他的耳膜:“贵人,买包子呢?”
迎面扑来的劣质香粉十分发呛,金无异嫌恶地避开,掩鼻看向自己所着的鸦青色忍冬纹襜褕,戒备而疏离地点了点头。
妇女不以为忤,甚至有些僭越地顶了顶他的胳膊肘,撮嘴煽风点火:“兴庆斋出锅慢,队伍又这么长,掰着指头数,也得一个时辰后了。我看贵人身份尊贵,缘何孤身一人?可需要排队代购,一条龙服务?”
金无异看着前方九曲回廊一般、弯上又折了好几个弯的攒动人头,免不了有几分动容。
以前这样的事都是子舟代劳,也提及过生意好,可这人山人海的盛况却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余光暗瞟只比自己矮小半个头、热情洋溢的妇女,金无异别扭地回身,试探性地开口。
“大娘,你怎么收费的?”
骊珠听到有戏,将遮面的团扇往外一松,露出花里胡哨的额黄妆。
摇着脑袋上的廉价钗环,她爽朗笑道:“贵人,你要买多少呢?”
眼前的肥胖大娘,一张涂得惨白的脸上红脂金靥,扮容要多俗有多俗。说话的时候,嘴上的大媒婆痣还一跳一跳的,丑出了别样境界。
金无异嘴角微搐:“五百个。”
兴庆斋的汲灌包肉鲜卤富,素来以皮薄个小著称。
沈曼成急功近利,连夜抬举他为尉查使,领了一应事宜,那么尽人之责,适当犒劳下衙役的伙食,后续才有底气要求他们善待流民。
东西南北四郊合计约百名衙役,按一人五个计,五百大差不离。
骊珠吓了一跳,虽猜测金无异能耐着性子等待,必定是笔大买卖,但张口就豪言上百个,那也是元旦翻日历头一遭,赶早不如赶巧。
按捺住心中起伏,瞎猫望着死耗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边收费都是按市价翻倍,越多就越贵哦。毕竟咱们这行,挣的都是辛苦钱呢!五百个抹去零头,大约五两银子,就收贵人十两整吧。”
金无异点了点头,一瞬不瞬睨着骊珠嘴上生动跳跃的媒婆痣,似乎在思量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