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少南坐在牢房的一角,透过墙上那只有半尺不到宽的小窗,看着外面的星空,从满天的星光看到天色发白,他仿佛在被世界上被遗忘的角落一样,没有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人给他送水,他知道,对于一个很快就要给处决的死囚来说,是没有必要浪费粮食的,有孟彩珠在,他不指望自己有任何生的可能。
只是陆炳的那几句话,反复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你这么年轻,在世上没有建立任何的功业,连心爱的女人都不看你一眼,就这么死了,不是太可惜了么!过了几年,谁又会记得你,你的坟头会有人来祭奠吗?在这个世上,你就象一个过客,匆匆地来,匆匆地去,什么也没有留下,如同一粒尘埃!”
耿少南的心里酸楚难言,喃喃地自语道:“耿少南,你确实是一粒无关轻重的尘埃,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在乎你,你所有的付出,都是一场空。师妹,我这样死了,我这样为你而死,你会记得我的好吗?如果以后你嫁给了徐师弟,你会年年为我来扫墓上坟吗?”
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射了进来,让耿少南的瞳孔一阵收缩,孟彩珠那张美丽的瓜子脸在他的面前出现,伴随而来的是她冷冷的声音:“耿少南,你的大限到了,我现在来带你上路。”
耿少南站起了身,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的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在这个时候,在临死之前,起码还是要保住自己的气节,他站起身,一道剑光闪过,身上的软筋皮索自然断落,而给捆得太久,有些麻木的手终于可以活动了。
从昨天刚进来时,耿少南就无数次试过冲穴,可是陆炳的点穴手法实在是太厉害,以自己现在的功力,根本就是徒劳,耿少南咬了咬牙,对孟彩珠沉声道:“你这样解我绳索,就不怕我已经冲开了穴道,现在就逃跑吗?”
孟彩珠哈哈一笑:“就凭你?也能冲开陆炳的点穴手法?耿少南,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就算你冲开了穴道,你现在手无寸铁,又给捆了一天,能胜得过我吗?再说了,你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巫山派总舵,天罗地网,你就算冲了出去,又能在我家少主手下逃脱吗?”
耿少南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他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孟彩珠,我不跟你作口舌之争,你们是要在外面设刑场,送我上路吗?”
孟彩珠微微一笑:“这回算便宜你了,我家少主念在跟你徐师弟的交情上,给你个全尸,不让你受太多苦,她已经备下了毒酒,会亲自送你上路的。”
耿少南的眉毛跳了跳,他心中暗叹,自己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个宿命,但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好,很好,有屈寨主亲手送我上路,也算是我耿少南的荣幸了,走吧。”他说着,昂首阔步而出,孟彩珠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轻轻地叹了口气,紧随其后。
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几千名巫山派的弟子,都已经围在了广场的四周,一个个眼神中闪着仇恨与兴奋交加的光芒,屈彩凤一身白衣黑带,黑发如瀑,从脑后披下,腰间扎着一条麻绳,算是带孝,一边的白玉燕,背剑于后,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肃然而立。
耿少南信步走到了屈彩凤的面前,屈彩凤抬起头,绝美的容颜上,神色平静,缓缓地说道:“耿少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耿少南把心一横,大声道:“就如我昨天所说的那样,我希望我的死,可以为武当和巫山派的恩怨画上一个句号,不要再被某些人利用,挑动两派残杀。”
孟彩珠冷笑道:“耿少南,寨主昨天就说过了,你不配,你的死,只是给杜七娘抵命,却改变不了两派间的关系,从你武当派你们师兄妹来我巫山刺探开始,就表明了你们武当跟我们是水火不容了,现在你死了,武当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这只是战争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耿少南也不看孟彩珠,对着屈彩凤厉声道:“屈姑娘,这个孟彩珠就是想利用你们巫山派来为她自己报仇,你就这样听之任之吗?陆炳接近你们巫山派,是存了险恶用心的,你要是跟武当结下死仇,引锦衣卫这匹危险的恶狼进入,只会后悔莫及的。”
屈彩凤冷冷地说道:“耿少南,不要企图为你活命找借口了,我屈彩凤的眼睛没瞎,谁忠谁奸,谁好谁坏分得清,你不用临死还要反咬一口,坏我巫山派的姐妹之情了。”
一边的巫山派弟子们齐声大叫道:“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耿少南心中一阵莫名的悲凉,出牢房时,他还存了一丝的希望,尽管他让何娥华回去报信,但冥冥中,他还是希望小师妹在这种时候,也许可以来看自己最后一眼,他环视四周,却是根本没有发现小师妹的倩影,即使是她扮成巫山派弟子,即使是在几千人之中,他也有足够的自信可以一眼将她认出,因为,那是自己做梦也在想的爱人。
可是耿少南还是失望了,小师妹终究还是没来,他狠了狠心,说道:“好了,屈彩凤,就算我耿少南一无是处,可是我的死,能让徐师弟看清你是个怎么样冷血无情,敌友不分的女魔头,也是好的,我的死,能打消他对你最后的幻想,从此收住心,好好地执掌武当,珍惜值得他珍惜的人,也算是有价值的了!”
屈彩凤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冷笑道:“你说完了吗?”
耿少南点了点头:“我说完了,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