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我们不要这个孩子……你也不会这样……”
“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一家人,以后也要好好地在一起……”周镜听到这话,有些急促地反驳到,她甚至咳嗽起来,惹得牧商更加焦躁:“我后悔啊,如果当时不要犹豫,你也不会落下病根!”
“我的身体……一直都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他们,或许我也活不到现在……牧哥,你别再这么说了……”周镜哀求到,“就算我不在了,以后文文和小语也需要你的照顾。”
恍如梦醒的牧商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悲伤地说到:“是我无能啊,是我无能啊!我竟然要怪他们!我算什么父亲?!”
今晚牧周文的探视比平常更早一些。他大概提前了一小时来到医院。
明天周镜就要动手术了,今晚需要早点休息,他也请了晚自习的假,直接来了医院。
路上他的心里是带着期待的。他渴望得到母亲的抚慰,得到父亲的鼓励,缓和他在学校疲惫不堪的心。
可今晚母亲的病房门开着一缝,也许是进去或是离开的人没有关牢。牧周文本想进去,却听见了里面小小的争执,于是他停下脚步,小心地听了起来。
起初,他只是不想打扰父母的对话,可听到后来,他们的对话让他浑身发冷。
从他那些已经关系淡漠的亲戚那边,牧周文不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传闻:他的父母本来没打算让他降生,因为周镜的身子骨太差,本不该强行透支去哺育一个孩子。周镜的身体的确是因为生下他,再也没有好起来过的。而他出生后,也一直疾病缠身。家里两个病号,几乎压垮了牧商的脊梁,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后来也大病一场。一家三口为了生存,不得不借遍了所有亲戚,遭受不少白眼和羞辱。
可他那时候还不能察觉到那些恶意,他只是跟着牧商东奔西走,带着母亲到处寻医问药,而自己也每一天都要吃各种花花绿绿的药片。
他的降生本来就没有受到祝福——牧周文还听说,他的父亲原本是外公手下的工人,要不是后来工厂破产,母亲也不会选择这样的对象。
母亲的家里始终是不理解她的选择的,更别提接纳他的存在。而当下听来,他的出生,更让母亲的身体埋下了不可逆转的隐患,最终叫她接受了重重的苦难。
他确实是给人带来不幸的。牧周文想起从前有个算命先生,因为一面之缘,曾经和他的父亲悄悄透露,他命格很硬,虽终有成就,可熬到转运,恐怕要经过数次劫难。而他的父母,也要遭受同样的苦。
那时候父亲是什么反应呢,牧周文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后来父亲抱着他离开了,再后来的某天,带他去庙里求了开光的物件。
牧商的前半生没有宗教信仰,却为了他们能过得好些,也去追求那虚妄的心理安慰。如今想来,不是他不明白其中道理,而是在那样难熬的日子里,总需要些东西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兜兜转转,原来是他给这个家里带来了太多的苦难吗?
牧周文倚着墙壁思索着。
也许他不在,会更好吧。
如果是从前,他或许会为发觉这样的事实感到崩溃。如今他甚至没有流泪的冲动,也许是之前哭得太多,而哭从没有为他真正解决过什么,所以他也变得冷静。
他深呼吸,敲响了房门,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