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植被以白杨树为主,形式基本为防风林带。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林带里的白杨树绿了,滩里的蒲公英开花了,还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红红黄黄的,煞是好看。风过处,白杨树林带在沙沙作响,有树浪,那新绽开的叶子抖动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此时,春耕基本结束,人们也终于只穿一条秋裤,在早、在晚也不觉的冷了。
李校长一再强调,每个学生六一儿童节的时候必须白衬衣、蓝裤子,力争在各个学校方队体操比赛中,得一个好名次。大头回家给娘说这件事,蓝裤子还好,新年恰好是藏蓝色中山装,秋衣、绒衣倒是有,这白衬衣可怎么办?大头娘翻箱倒柜,找了一件大头爹的白衬衣,都已经发黄了,尤其是领袖部位。
大头一穿,有点大,袖子一甩,像个唱戏的。
大头娘在大头身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反正裤子里面一扎,也看不出来,袖子吗,挽起来,就是这个领子不好弄。”大头娘在大头的后脖颈哪里,捏住领口:“看看,大了这么多。娘给你从里面用线先缝住,再拿烙铁烙一烙,应该也看不出来。”
大头娘找来针线,给针纫了一条白线,从里面把衣领对折,三下五除二地缝住,再把缝起来的褶子用力压了压:“来穿上,娘看看行不行。”大头穿好,领口那里居然看不太明显,挺像那么一会事儿。于是,大头娘找出烙铁,放到灶膛里烧,这烙铁在农村很常见,一块三角形铁疙瘩,焊上一根儿粗钢筋,加热后就可以熨烫衣服了。不一会儿,烙铁烧红了,大头娘取出来,说道:“这太烫了,稍微凉一凉。”大头赶紧把衬衣脱下来给娘,一边用手嘣楞嘣楞的敲着光肚皮,一边看娘熨烫。大头娘把刚脱下来的衣服摊铺到桌子上,底下垫了一块床单,然后往衬衣领子上洒了点水,再看看烙铁不红了,就拿过来熨烫,刚洒的水就呲溜呲溜响着,变成了白气升腾着。
大头说道:“娘,我看差不多了吧。”然后不顾领口还有点湿,穿上了让娘看。大头娘又捏了捏领子,说道:“挺好。”大头说道:“嗯,就这样吧,我也觉得挺好,就是有点磨脖子。”大头一边说,一边用手去摸那个刚刚熨烫过的褶子。
六一那天,大头向娘要了两块钱,穿上带褶子的大白衬衣,高高兴兴地骑着自行车,和同学们赶八点以前,去了中心小学。运动会组织周边若干小学汇集到位于大旗乡的中心小学操场,一个小学一个方队,大家排着队列,走各种花型,做广播体操。中午一过,运动会就结束了,孩子们基本就要各回各家了。小孩子嘴馋,买一两盐炒瓜子装到裤兜里,再来一个糖麻饼当做午饭,大家凑在一起,说不完的话题,搞不完的笑。大头跟大伙一样,在那儿胡乐呵,一边嗑瓜子,一边用手伸到脑后压衬衣领口的褶子,这一上午的方阵走下来,脖子被磨得有点痒、有点疼。
六月中旬,大头终于迎来了小升初考试。
这段时间,白芒仍然天天过来,有时候太晚,就干脆住到大头家。等着大头爹把地全部种完了,两个人就一起走了,说是去农机供销公司看榨油机去了。两天之后,大头爹一个人回来了,说是机器基本看好了,白芒回去筹钱去了。
考试那天一大早,娘给大头煮了两颗鸡蛋,说道:“这两颗鸡蛋加上筷子,可就是一百分啊。”大头高兴地拿起鸡蛋,在桌子上一磕,白森森的鸡蛋就剥开了,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大头咬了一口,真甜。妹妹急了,拍了拍娘刚给她缝好的花布书包,说道:“娘,我今年也念书呀,我也要考试,我也要吃鸡蛋。”娘说道:“你今年才是上一年级呀,考甚的试了?叫哥哥吃好,才能考好。”妹妹说道:“哦,我知道了。”
大头两口就把一颗鸡蛋吃完了,一边抹嘴一边拿起书包,说道:“娘,我走了。”然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又说道:“娘,我吃饱了,那颗鸡蛋我吃不了了。”妹妹听见,就说:“娘、娘,哥哥吃不了了,我能吃得了。”
娘就说道:“那你就吃吧。”
考试科目就两门,语文、数学,一上午时间就结束了。
大头走出考场,心情比较愉悦,因为并不觉得题目难,自我感觉发挥的不错。大头交卷出来,大丽也出来了,两个人就对一下各自的题目答案。大家陆续交卷出来,左志锋一出考场就只喊:“完了完了,后面有一道题不会做啊。”见到大头和大丽,也跟着大致地对了对答案,说道:“考的甚也不算个甚了。我赶紧回家啊,今天我大哥左志清昨天从张家口回来了。”说完,匆匆忙忙地推着自行车要走。大头朝着自行车后轱辘踢了一脚,笑道:“车闸好的了哇?”左志锋说道:“快戳远远的。”然后一撩腿,飞也似的骑走了。
刘云刚辍学以后,村里来参加考试的只有大头和大丽两个人了,就相跟着往回走,路上两人说着考试的题目,再说一说上初中要准备些什么东西。进村子,路过刘云刚家,看见他爹刘山正在院门口给木架子车轱辘打气,二人问道:“刘山伯伯,给轱辘打气,后晌下地呀?”
刘山停住,说道:“前晌拉了几车粪到地里,结果轱辘放炮了,刚补了补袋,打点气。你俩考完了?考好了吗?”大头二人说道:“感觉还可以吧。”刘山说道:“上个月王老师还来家里了,还想让刚子回学校。他四叔知道了,也是从部队写信回来,让继续念书了。我没同意。要不是,今儿跟你俩一起,也考回来了。”大头二人说道:“他多会儿才能从张家口回来?”刘山说道:“啊呀,肯定到年底啦。”两人没甚说的了,就告别刘山,各自回家。
大头回到家,见娘正在数落爹。
原来上午大头走后,大头娘骑着车子去梁上土豆窖吊取一点土豆,结果回来发现大头爹正在发怔,大头爹说:“刚才来了个和尚,说是画什么圆,我给吃的不要,非要要钱儿,给五块还不行,最后把我身上的十块都要走了。”大头娘气的就骂道:“孩儿过六一儿童节,才给了两块,你个偢货,叫人家哄倒的咋给了十块?”大头爹无言以对,大头娘越说越气,开始唠叨过去的种种不成器。
大头听了这事儿,觉得新鲜,上前一口气问道:“爹,咱们这里还有和尚了?是不是少林寺来的?那他的头上有没有撴点点?他会不会练武?”大头爹气闷,推开大头,走出家散心去了。
大头一想到再没有什么作业了,把书包往闲房一扔,顿时倍感轻松。暂时无事,想到初中要到大旗中学住校,所以出去请教了村子里那几个上过初中的后生,然后列了一个所需物品的清单,其中有大书包、文具盒、钢笔、油笔、尺规等文具;厚一点的被褥、枕头、枕巾、牛毛毡子、草褥子等寝具;洗脸盆、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具;铝饭盒、勺子、筷子、水杯等餐具;一个带锁的储物小木箱;一辆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