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盐对医院的印象算不上差。小时候他三天两头地生病,张如云经常带他去医院打吊针,一开始总是爸爸妈妈陪着他去,给他买些小零食,希望他听医生的话;后来去医院的次数多了,就变成妈妈一个人带他去。
父母离婚后,他就很少去了,就好像他的身体一夜之间忽然强壮了起来,病了也能自己默默熬过去。被打得厉害的时候,张妈会送他去医院,李牧也送过他。
去医院就好了,病能治好,伤口能痊愈,身旁陪着的都是爱他的人。只是他从没想过,也有医院治不好的病,无法缝合的伤口,除了爱,还有许多无能为力的悲伤。
时盐不知道钱爷爷生了什么病,让钱子希一夜之间性情大变,他想起年前和钱爷爷见过的几次面,不太好的预感让他如鲠在喉。
他浑浑噩噩地胡乱走了走,突然,被一声狗叫打断了思绪。
“大白!”时盐脱口而出。大白兴奋地尾巴摇成电风扇,绕着他左右转圈,他打起精神蹲下身抱着大白使劲揉了揉,大白朝他喷着热气,亲密地贴着他。
“你怎么跑来了?不是在小卖部安家了吗?”时盐摸了摸大白不咋瘪的肚子,知道它上一顿吃的是饱饭,还是把剩一半的豆沙包凑到它嘴边:“吃吗?”
大白丝毫体会不到他心中愁绪,闻了闻嘴边的食物,嫌弃地瞥他一眼,把脑袋扭向一边,随即挣脱出他的怀抱,朝前啪嗒啪嗒小跑几步,回过头看着他,似乎在催促他:“快跟上呀!”
时盐心情不佳,迈开步子跟上大白,果然,大白虽然有了家,却还是改不了流浪时期养成的习惯,熟门熟路地跑到兴怀大学附近的小吃街。大学开学后,小吃街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一排排垃圾桶里,残羹剩饭里也不乏大骨肉块。
只是,到底不再是流浪狗了,大白的嘴被养刁了,时盐看着它对着一碗鱼骨头汤嫌弃地喷鼻子,两三口吃完手里的包子,甜腻腻的红豆味让他叹了口气。钱子希也没说错,也许在钱爷爷眼里,他和曾经的大白真的没什么分别。
正午时分的小吃街人群熙熙攘攘,不少大学生放弃了食堂,来这里或聚餐或享受美食。街上新开了几家店面,有的摆满花篮放着音乐疯狂揽客,有的门面设计得别致高雅,专门吸引那些注重格调不在乎价格的学生。
时盐看着店门口郁郁葱葱的花架,和簇拥着开得正盛的鲜花,脑子里忽然浮现出情人节那天李牧为他布置的房间,那满屋的鲜花,虽然最后被他俩糟蹋得惨不忍睹,但回想起来仍然觉得李牧送了他整个春天。
他漫不经心地沿着花架欣赏着,目光扫到二楼的落地窗时,突然愣住了,脑海里的人出现在眼前,李牧坐在窗前吃饭,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对面坐着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生,男生看向李牧的眼神带着底气十足的取悦,而他看不到李牧的眼神,只能瞥到他莞尔的嘴角。
男生举起手中的杯子,笑着伸向李牧,李牧也抬手和他轻巧一碰杯,时盐收回眼神,转身走了。
晚上放学时,李牧在校门口等他,时盐走出校门,牵起他的手。校门口的小摊仍热气腾腾地亮着灯,时盐不由自主地专注看着忙活的摊主,李牧和他说话,他只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见他这副馋猫样,李牧好笑道:“想吃什么?去买吧。”
“可以吗?”时盐渴望的大眼睛看着李牧。
李牧亲密地刮他鼻子:‘为什么不可以?你还在长身体,怎么能饿着?”
时盐三两步跑到馄饨摊前,喊道:“老板,要一碗小馄饨。”
付钱时,他一掏裤兜才想起来,钱都给钱子希了,现在他身无分文。他只好回过头巴巴地看着李牧,李牧不解地上前,给他付了钱,问道:“你的钱呢?不是早上才拿的吗?”
“我……”他本想骗李牧说掉了,可他及时咬住舌尖,他不想骗李牧,于是硬着头皮道:“我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