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兄弟二人,刚刚从外地回来。听闻怡君馆号称玉颜坊,是我们龙泉县首屈一指的好所在。今日一见,这格局,果然不俗!”
他微微摇头晃头,自顾自地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话语里:“这室内陈设如何精致,也就罢了,暂且不来说它。单说怡君馆建在江边,这如画江景,就足以令人流连忘语……哈哈……真是好所在,好地方。”
说到这儿,他忽地话风一转:“只是,不晓得……馆中的小姐姐们,是否也清丽可人?”
卢清人本来长得十分清秀,但此时被谢宇钲化过妆后,颜值直线下降,再上装扮平常,面相拘谨,不算是个能话事的主儿,鸨母于是自动略过了他。
化妆后的谢宇钲,看上去三十来岁,略略有些驼背,外形欠佳,而且此时笑起来不但假模假式,还很有些非人类。
鸨母看得惊悚,瞥了瞥外面,天光晴好、青天白日,再看看室内,谢宇钲仍是戴个面具似的,青色脸膛,笑容阴森,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将一对金鱼眼睛眨了又眨,再看时却见谢宇钲仍然表情生硬,但好在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一边扬起手腕,去取果盘里的果品,不经意间,衣袖褪落,露出一只晶光闪闪的腕表来。
鸨母何等精细的人,一瞥之下,早已看得真切,终于知道来人非富即贵,心下登时又惊又喜,一双金鱼眼马上就笑得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线儿,躬着身子,陪着小心:
“哎,少爷果然是风雅人,只一句话,就说尽了我们怡君馆的妙处!少爷呀,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当也知晓这世上,有取错的名字,没叫错的外号,怡君馆的浑名儿“玉颜坊”,又岂能是白叫的?!这样罢,我先叫几位姐姐出来,让少爷过目,若瞧得合眼了,就留下陪酒,你看可好?”
“也罢!”谢宇钲眉毛扬起,豪爽地一挥手,“若有那又漂亮又有趣的小姐姐,不妨叫上三五个出来,爷们瞧得高兴了,个个都有赏!”
鸨母听了大喜,连头都没回,轻唤一声,就像按了个开关似的,花厅里马上出来一堆莺莺燕燕,来到桌前排成一列,一个个任君采撷的样儿,陡然之间,香风扑面,直能把人熏得昏晕过去。
鸨母使了个眼色,便即告辞退下。莺莺燕燕们嗲声嗲气,撒着娇儿,开始往两人身边凑,卢清直接闹了个大红脸,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之色,想要发作,却又不敢,一时间显得特别委屈。
谢宇钲见不对路,便非常纨绔地掏出一把银元,在桌上竖成一根银柱子:“各位姐姐,光吃果点喝茶,有什么意思?莫如我们大家先来玩个游戏!”
莺莺燕燕见了银元,一个个两眼放光,争先恐后地询问玩什么游戏?
“游戏很简单,大家看看外面的龙泉江……”谢宇钲手指划起,指向边外。顿时,一堆儿眼波流转,就向外面望去。
龙泉江波光滟敛,江中间偶有竹排小船经过,对岸烟树成行,风景十分宜人。
“爷们自小长在这龙泉江边,看惯了这江上风景,当初只道平常。这些年出门在外,什么样的风景都见了,今日归来,还是觉得这龙泉江才百看未厌……”
谢宇钲像是一个久客初归的游子,言语里满是感慨,入戏颇深,“各位姐姐久居这江边,当晓得这四时江景,各有妙处。可否说上一说?说得一桩,让爷说得好了,便赏一块大洋!各位姐姐看看,这游戏怎么样?”
一众莺莺燕燕对江上风景,早已索然无味,要换个平常客人,她们早直接扯到房间去了,哪有心情听他伤春悲秋?但今天这个客人有些与众不同,桥拿得很好。最重要的是,桌上竖着一根光闪闪的银柱子……。所以,一众莺莺燕燕马上也跟着入戏了,争先恐后地陪着谢宇钲应和起来:
“哎呀,大爷果真是个风雅人,玩的好游戏,定的好规矩!”这是平常紧跟鸨母节奏的,连说话都学了个十足十,只见她薄施粉黛,倒也面孔清秀,像是个小家碧玉,谢宇钲不禁感慨这江南果然是块佳丽地,撞上美女的几率太高。
就见她先透过窗扉向外张望,一边扬着手绢儿,慢慢地踱过来,一边窥探着谢宇钲的脸色,然后才慢慢说道:“要我说,这龙泉江的风景,一好好在白昼间漫江的清波见底、天黑了两岸人家灯火……”
她刚说到这儿,谢宇钲便迫不及待地大声叫好,拎起桌面银柱子顶上的那块大洋一弹,光灿灿的银元就高高飞起,划了一条美妙的抛物线,向她面前跌落,就见她不慌不忙,只轻轻伸手张开,那枚银元就落到了手心,同时微微颔首致谢,动作拿捏之稳之准,气态之优雅,神情之端庄,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