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度蓝桦所知,一个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生活费也不过三十几两,生活得还能挺自在,而王承一个人就占了一半,偏他自己还是个不挣钱的。

    最要命的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连秀才都没考上,还是白身……

    了解到这一点后,度蓝桦突然就理解并同情起大小宋氏了:

    光伺候一个爹就已让人精疲力尽,然而这头孩子又要出来了,等到六七岁上懂事了,是不是也要送去上学?

    这无穷无尽的沉重负担,真是想想就让人绝望。

    这一抢救就抢救到了月上梢头,下地回家后找不到人的肖明成也摸了过来,刚进医馆就被浓烈的血腥气熏得够呛。

    “这么晚了吗?”度蓝桦是知道肖明成每日早出晚归的,见他过来还有些惊讶,从窗子里探头一瞧,果然星星都出来了。

    道路两旁的店铺都点了灯,宛如两条橙红色的长龙在夜幕中蜿蜒开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潮已经换了一波,无数结束一天工作的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去酒楼饭庄中挑选自己心仪的美食,空气中浮动着复杂的食物香气和各色叫卖声。

    大禄朝的商业相当发达,住在城市中的百姓们也颇懂得享受,哪怕是平山县这样的小县城,城中百姓也有相当一部分不自己开火,而是每日花百十个大钱出来解决三餐。

    糖心芝麻饼和蜜煎等带糖的零嘴儿要贵一些,而一个素馅包子只要两文钱,带肉馅儿的多加一文,各色腌制小菜装满碟子也不过一文钱,略上些档次的蒸鱼、熏鸡、煎肉都分装成小碗,每碗价格都在二十文上下。

    只要有稳定的收入,大部分百姓都负担得起。

    每次看到这幅场景,度蓝桦都会感慨一句:百姓安居乐业,成宁帝实在算得好皇帝。

    肖明成去她旁边的位子坐下,“还没吃饭吧?”

    度蓝桦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摇摇头,“唉,吃不下。你吃了吗?”

    刚才李嬷嬷来送过一回饭,可里头还有一对母子生死未卜,她实在没心情,就让原封不动带回去了。

    肖明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胃部,“午时被几个大爷硬塞了窝头,我不好回绝,倒是顶饿。”

    百姓们沉甸甸的爱啊。度蓝桦失笑,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肖明成的视线立刻就开始在那一大家子人身上扫来扫去。

    本来度蓝桦这位官太太已经令人望而生畏,没成想入夜后又来了个满脸胡茬的官儿,一张干瘦的黑脸在夜色下尤为可怖,那冷飕飕的气势好似地府里出来的阎王,吓得孙老太太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王承上前见礼时也哆哆嗦嗦的。

    该问的白天度蓝桦都已问过,肖明成累了一天,也不爱跟他们说些没用的,只是面无表情摆摆手叫他们退下。

    度蓝桦看看瑟瑟发抖的王家人,再看看肖明成,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肖明成不用转脸就知道这人心里没憋什么好话,索性也不问,“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