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云自初晨罩在京城上方,波荡翻覆,云卷云舒。午时已过,不见云散,反而愈发厚重。
未时,京城上空落下细密乱雨,骤风自东南吹起,裹挟枝叶碎石水汽向西北疾呼而去,京城大街上孩童们惊声尖叫,纷纷捂着脑袋钻进纵横交错的胡同巷道。大院儿中的百姓们尚未把晾晒的衣服收起,仰头一看,脸色大变,黑云压境。
天空低沉得出奇,仿佛站在瓦顶上便能伸手够着云。
乌黑的云层间隐约能瞧见电闪金戈,自远方向京城中央翻卷。暴雨迟迟不肯落下,大街上空无一人,平日里热闹的京城宛若空城。
“你说这京中是不是要有大灾了?”
“屁话!不就是要下雨吗?”
布老头儿捋着白花的胡子,朝着窗口探望,“你想想前些日小雨不断,就算云再多,顶天儿了午时便能看到些日头。你瞧瞧这!云层都厚成这样了,还不见雨落下来。”
借檐挡雨的卖烧饼老伯从担子里边拿出几个烧饼分给周围几个人,“天儿忒黑,看着啊瘆得慌。”
穿着干练的年轻伙计端来茶水,又走过去把木窗落了锁,“几位喝口茶,甭管这天上是降灾还是降雨,德兴茶馆保您几位挨不着水。”
花白胡子老头儿从窗口走回来,挨着茶桌坐下,“嗐,咱这不是前些日子瞧见那张纸儿了!”
“屁话!这种纸儿也就糊弄糊弄你们老百姓,我张开明绝不信这个。”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在茶馆外,茶桌上茶水四溅,泄洪一般的水声从远至近奔袭而来,处在漩涡中央的老百姓们仿佛站在命运的谷底,等着从天空中央伸下的手向中间拢来。
轰一声暴雨倾倒,木窗猛烈晃动,仿若外面有一双巨手在疯狂地敲击窗扇。
“屁话什么屁话,让你说屁话!遭天谴了吧!”白胡子老头儿朝着窗口跪下去,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闭着眼睛念叨什么而后重重磕下头,“老天饶命,老天饶命,这张小子口不择言,您老可千万别生气啊!”
“呸!我还就不信了!”张开明从旁边一人手里抢过一张纸,在黑暗的房中大声念起来,“辛丑年庚辰月,仰观天地,朔望混乱,天降红雨,诸神迷……”
老头扑上前,“可是不敢啊!”
“诸神迷……”张开明高举着宣纸仍然要念,茶馆外闪电劈开天空骤然将一室照得雪亮,那张高举在空的宣纸更是惨白,一众人面如土色。轰隆又一声惊雷!
张开明面上有些难看,把宣纸揉成一团扔到一旁,登时有人跪着把纸捧起来,小心翼翼展开。
“那便不念了。不过张某也提醒诸位一句,这外边虽是下雨,可哪有那么玄乎!哪儿来的红雨?”
茶馆内一片寂静,从一层到三层、从大门外廊檐下至大堂内,蹲着的百姓、坐着的雅客无一不紧张地盯着窗外,浓重的乌云翻滚着向京城压下。
只因这雨来得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