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疏看见蜿蜒的血痕延伸到小孩儿绷紧的下颌,凝成一滴殷红的血珠,然后沉沉地往地上坠了下去。

    重重地砸到顾清疏心上。

    顾清疏被无法言状的荒谬、恐惧和担忧压得无法开口,无法思考,难以呼吸。

    明明只是离个婚,为什么伊利亚会这么快反咬一口、然后转眼间就一锤定音,成了充入敢死军的死局?明明昨天还在想着,他终于养得起小孩儿了,“诺亚”的威胁也已经消失,他连以后两年的宿舍位置、小孩儿两年的训练资源都计划好了,可一转眼他们就要天人相隔,甚至生死未卜。

    顾清疏觉得荒谬极了。

    他以为还有两年,即使不再是伴侣,他也可以远远看着小孩儿在教室里上课,在操场上操演,他可以一个人暗自看着他珍藏的喜欢。

    顾清疏害怕极了。他怕哪一天就听见小孩儿阵亡沙场的消息,他怕突然有一天就看见他残缺的身体盖着黑布送了回来。

    顾清疏又担忧极了。小孩儿现在还看得见吗?他在伤心自己的无情厌弃,还是伤心从此永不能相见?小孩儿向来闷得很,又死倔死倔的,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其实不知道心里有多痛,不知道背着自己的时候,哭成了什么样子,把双眼都生生哭出血来。

    他心里又痛又甜。顾清疏觉得自己实是个变态。许是因为小孩儿是个锯嘴葫芦,他自己也一直压抑着感情。所以小孩儿越因他而痛苦,他越是觉出一丝甜来。

    顾清疏神思不属地看着审判长签署了裁决书,小孩儿摸索着在上面签字。然后他就看见了小孩儿不成笔画的字迹。

    ——小孩儿他真的看不见了。

    顾清疏愣愣地看着这页纸半晌,然后机械地在旁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好像和两年前领结婚证时一模一样。

    顾清疏看见小孩儿摸索着往外走,突然个人终端开始震动,两条紧急通知接连跳了出来:

    “本系统于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00收到匿名检举。检举被举报人顾清疏(Omega),结婚后两年未育一子。

    状态:处理中。

    发件人:诺亚。

    发件时间: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05。”

    “处理结果:检举不属实。

    发件人:诺亚。

    发件时间:星历1048年12月20日11:00:10。”

    顾清疏仿若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哆嗦着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