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老班办公室里出来,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灯光晃眼,空气里飘着刚打扫完卫生的怪味道,就是一天里我们的汗味混着不知名气体的味道。
墨黑的天空上,稀拉拉拉起薄薄的一条长长青云,很像姥姥做棉袄时飘起来的棉絮,松松软软的挂在扣下来的半圆儿空中。
我和乔钺跟在乔钺妈妈后面走在街道上,路两边耸立高长方箱子挨着矮长方箱子的楼群,黑压压的扑压向街上单薄昏黄的路灯。
黑暗是夜晚的权利,偏偏黑黝黝的箱子上亮起许多的小方块,看上去更显出黑暗的邪魅。
我很想知道,那些亮灯的小方块,都是在等待一个带着故事回家的人吗?
我的头发被一辆小车划过时,带起一股暖风吹动,风里不知从哪刮来了薄荷的味道,幽香又甘苦。
我和乔钺时不时的对视,紧闭的嘴巴拉成了直线,我们都不想开口说第一句话。
乔钺妈妈猛地站住,回过身看向沉默的我们。
她的眼神在我们两个人身上看了几个来回,扫荡我们的倔强。
她对我点点头,似乎很懂我的沉默,瞥了一眼方头的乔钺,对我笑呵呵说:“隋一博,这事我不和你妈妈说,谈恋爱的又不是你。”
她猛回头扭住乔钺的大耳朵,气急败坏的样子:“你明知道人家是隋一博的菜,你还给人家写情书。”
乔钺疼的呲了几下牙,方头使劲的朝一旁路灯看,就是不说话,他的一只手悄悄地摆给正要说话的我,那股子气概还真有帝王相。
路灯的光圈里,几只飞蛾起舞翩翩,追逐中散落的粉末泛起雾霭,地蝲蛄粗壮的撞向灯柱,然后蒙圈的在地上打转,不知名的小飞虫煽动翅膀讥笑,它们把昏暗的灯光装点成花园,忘了黑暗里可能隐藏着虎视眈眈的蝙蝠。
我躲在书房里,蹲在书桌底下空档里问候了还在罚站的乔钺。
乔钺再一次要我记住他定的口号,一定要学会熬,熬得住,与众不同!
他问我,记不记得下一句是什么?我的牙齿打着颤回他,熬不住,自行了断!
那天夜里我把乔钺的《陌上花开》拿出来,在心里读了一遍,还真没找出哪一句是我爱你的三个字,看来乔钺真说对了,我的情商一直就没有数字。
毛羽彤妈妈一句“班草”惊醒了我寸草头里沉睡的蚂蚁。
蚂蚁们簌簌的爬动,又开始吞噬我的过去,吐出来青草的酸涩味混淆薄荷味。
此刻,蚂蚁们头尾相衔的绕成一圈一圈,然后惶惶不安的重叠在我头上,向着发根里的肉香进军。
在吃饱喝足后,它们又像春蚕吐丝,把我的永远消灭不了的过去和永远留在今天的现在粘住,一笔一划的雕刻在每一根正在生长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