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青主只觉眼前的亭台殿阁摇摇晃晃,一时逼得很近,一时离得极远,整个世界都蒙过一层薄纱。有人把他扶起来,上了软轿,又换了马车,又换了轿……
身旁的人来来去去,他很是厌烦。但唐恬一直都在,他便能忍受,由着一群人折腾,只在看不见唐恬的脸时,忍不住拉一下她的衣袖。
他有一个片时失去了意识,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过去了很久。再醒来时,他靠在温暖的怀抱里,有人在喂他喝药,那药极其苦涩,他忍不住挣扎躲避,再入口的药汁便换作极甜的蜜水。
他知道抱住他的人是谁,便唤她的名字,“唐恬。”
“是我。”有人用绢子在擦拭他的嘴角,问他,“大人感觉怎样?”
“我无事。”他用了很大气力却睁不开眼,说话也需极小声,否则震得头疼,“唐恬,你用过饭吗?”
“用过了。大人也用一点吗?”
他了解唐恬。不吃饭不吃药她都会不高兴,便强撑着说一声“要”。果然听见她轻快的脚步来来去去,入口的东西换作粘稠的肉粥。他勉强吃了两口,或是三口,可能有四口,世界又漂浮起来。
唐恬的声音也漂浮起来,一时近一时远。
很快就听不见了。
真是舍不得。
……
唐恬放下粥碗,扶他躺下。许清立在一旁道,“下官昨日劝过姑娘,中台如今情状,劳心伤神的事做不得——同诸王激辩三个时辰,陛下真是狠得下心。”
唐恬不吱声。
“下官着实搞不懂。”许清翻一个白眼,“圣皇立一个王君,有什么好辩?”
“裴王君逆案时得罪了诸王诸相,都不想叫他复位。”唐恬整一整被角,“圣皇亲自去辩恐失体统,可不是只能叫大人代劳?”
许清无语。
唐恬望着池青主苍白如纸的脸,“听闻把从开国诸多大案都翻出来辩了一回。诸王诸相立朝已久,谁家先祖也不是一清二白,犯个事附个逆的事难免有那么一件半件的。大人把这些事都同他们分证一遍,可不是要三个时辰吗?”
许清摇头。
唐恬放下床帐,“劳烦副使多多设法维持,裴王君不日便还朝,不用太久,咱们就能走了。”
池青主醒来时唐恬正伏案疾书。日光照得面上绒毛分毫毕现,暖色的光晕将她整个笼罩,如披圣光,池青主看得痴迷,久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