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楼里,阮长卿被金妈妈扶回来了小厢房,安顿好在床上。金妈妈又唤阿十沏了杯热水来,亲自喂她喝下。
阮长卿眉目微微一颤,惹得金妈妈又是一番心疼。金妈妈早晨还只是心疼银子,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是心疼起人了。
见阮长卿仍是不醒,又小声对阿十念叨了两句。“我说让她好生修养,怎的偏生京兆府尹来了人查案。”
“查什么案,我看那刘家小姐没安好心。这下好,案子也不用他们京兆府里查了。多亏了太子殿下来的及时。”
阿十劝着了两句,金妈妈方起身出去了。临出门前,还温声嘱咐着,“你好好照看着,若姑娘哪儿不舒服,便来找我。我让他们请林大夫。”金妈妈约莫自己也没发觉,这请大夫可也是要花银子的。
等得金妈妈脚步声渐渐远了,阮长卿才微微支起身子。
阿十见得她醒了,忙来扶着,“金妈妈方才还忧心。姑娘醒了就好了。”
阮长卿对阿十笑了笑,道了声“无事”。方才若不是装病,将金妈妈也骗了过去,怕是京兆府尹已经奉太子命来风月楼接她回府了…
思绪还未回来,阿十又将六子已经扛着那屏风出去典当铺的事情,和她交代了。
阮长卿目光落在门口,原立在那儿的花鸟屏风,果真已经不在了。她这才想起,安远侯府于她,也早就遥远莫及。即便重生回来,也只是一个染着光晕又飘飘摇摇的影子,不复存在。
她喉咙里有些热辣,方才在外头那么一折腾,身上又发了寒。
阿十直帮她探了探额头,“姑娘又发热了,还是躺下吧。我去与姑娘煎药食了,一会儿好用上。”
阮长卿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她回到了年幼还在侯府的时候。
阿爹夜里尝尝读书,都会带着她一起。阿爹读史读文章,她在一旁诵着诗经佛经。
阿爹的字好看,若安远侯府没倒,阿爹那些墨宝在京城里十金难求。她却怎么也学不像。大约是多了女儿家娟秀,而学不会大男儿那般的苍劲。可阿爹说也好,人如字,字如人,我的长卿心思秀美,字也如此。
阿娘那时候怀着小弟,夜里嘴馋,教丫鬟们做了好吃的,总带着人来送夜食。甜嘴儿、麻薯糍粑、炒花生。阿爹嘴里说着吃夜食不好,却深怕阿娘饿着了,一样样往她嘴边送。
这一觉,她睡得久久不愿意醒来,心头蒙着层砂纸似的,绞得她疼,眼泪也一颗颗地落。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阿十在床边守着,桌上摆着热乎的汤药。见她醒了,忙扶着她起来用食、喝药。
阮长卿神色还有些恍惚,梦里还有阿爹和阿娘,若是一直做下去该有多好…阿十伸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退了些热。”
“妈妈方才来,让帮姑娘好生打扮打扮。”阿十说着,直起身去将一旁备好的衣物首饰端了来,“妈妈说姑娘今晚要见客。”
“……”上辈子她在病床上一躺便是两个月,从未见过客。此下安远侯府这般情形,又有谁要见她?她喉咙里还嘶哑着,与阿十打听着,“妈妈可有说,是要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