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吸了吸鼻子,眼神闪烁,连忙道:“哪怕我和我的朋友不能相见,待我明日毁掉上山神祠,就带你们下山,去附近县城寻访名医。”
“你想毁掉圣女神祠?”
这点决定确实让宋延颇为意外,问道:“你躲在此处吃饼,惧怕事发,教众伤及你的性命。便不怕一旦毁掉神祠,那些人愈加不放过你?”
“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闻言,林子昂拍拍残粘衣袍的碎屑,一脸诚恳:“我苦等一年,还未能见到旧友,今夜不能死在这里。”
他端起地上食碟,放回原处,左看右看,确定这碟堆积如山的大饼看不出少了两张,这才转身去捡地上那块,拍了拍,毫不嫌弃地揣在怀里。
“圣女教教众也许是愚人,但不全是恶人。”林子昂道,“教中多得是陆姑娘这样,既不为恶,亦不伤人的人。他们当中,有为自己,有为爹娘,有为夫婿,也有为小儿,无可奈何,实在没办法,才供奉起圣女娘娘。”
他打了个转,偷看宋延,确定他有在听,继续说:“这其实不能怪他们。看兄台出手阔绰,想必从小家境殷实吧。你我和他们不同,他们所受教化有限,大字且不识几个,难辨善恶,不知黑白,绝望无助时更为容易上当,受旁人欺骗。
我毁掉神祠,无非是想告诉他们,世上没有长生不死,更没有神仙。信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佛,不如好好治病,调养生息。人生短短,春去秋来,惜取眼前才是。神祠一毁,他们知道我这番苦心,又怎么会伤我性命。”
宋延一语不发。
只是望着他。
“我知道兄台你此时此刻在想什么。”林子昂咬了一口饼,叹气道,“你肯定在想,此人把话说得如此深明大义,可在欺骗他们的,分明就是我,对不对?”
宋延不置可否,默然将手一扬,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看他儒雅俊朗,气度不凡,又对妻子极为体贴。林子昂思忖片刻,壮起胆子,将自己潜入圣女教这一年间所发生的事梳理一番,挑要紧的说了。
他是个读书人,说起经历来措辞讲究,又臭又长。
难得碰上似宋延这样有耐心,不嫌他啰嗦的听众,说着说着,精神上来,控制不住,越说越多。
如果不是靠着读书识字,又能为教徒编些顺口呼号,早没几日就被教众出踹出教坛。
这一年来,见不到丽娘,又无人倾诉,每天对着日月花草,胡言乱语,快把他憋出病来。
等林子昂意识到自己不该再说下去的时候,除了丽娘族中秘密,旁的几乎都吐个干净。他神色错愕,静默半晌,只得啃饼来发泄对懊恼。
“丽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她是个女儿家,我虽心生爱慕,但绝对发乎情止乎礼,但愿她还未嫁,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