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幔帐被风吹出波纹,床榻上的六郎面朝外,只穿着里衣,侧卧着。
墙面打开的瞬间,江芹清楚看见,他苍白的脸上,唇色却出奇红艳,仿佛晕开的胭脂之色。那张总带着病气的脸,现在毫无血色。
甚至连机关打开的响动,不足以惊醒他。
像是察觉到六郎的异样,稳若金汤的心魂也蓦然一颤。
“他这是怎么了?”江芹转过头,看向陆田问道。
睨见她一脸担忧的神情,宋延忽觉得箭伤处开始隐隐发疼,眸光骤冷,沉默着挪开眼神,看向窗外,当是眼不见为静。
陆田怎么也没想到这只小猴子如此聪明,当着它的面开过几回机关而已,竟被它记住。让江芹撞见重伤昏迷的公子,这事本也不在他料想之中,只得将前因后果扼要说明。
这时,江芹才知道,这番,六郎居然是兵行险着,豁出命来做到的。
“用自己的元息去供养心魂,明明知道如果我摘取心魂,头一个受重创的就是他,这么自残式的做法,六郎,就不怕自己……”
陆田痛惜地叹了口气:“公子说过,轻死生,重信诺。为达成王公子心愿,便是一死,他也不会后悔。”
江芹汗流浃背,只觉得过要热到死机的脑瓜,被这大义骤然碾压成渣子。
这个世界,难道只有她是贪生怕死的怂菜鸡一个?!
金梁桥街,一间木器铺子里,老板顶着耷拉的眼袋,拢住柜面上的碎银。
“小郎君,我开店二十六年,就没见过比你这几两钱还难赚的生意。”老板被阿备折磨得没脾气了,要不是打心里佩服他堪比老师傅的手艺,还有这见所未见的巧思。
不用伙计动手,他早就想把这黄毛小子一棍子打出去了。哪还会按他指点,将剑匣前后大改小改七八回,总算换来一个点头。
铺子里还站着几个打扮齐楚的少年,最大不过十七八,个个负剑,一看穿着打扮,便知是修仙门派的弟子。
此时都围在柜面,争看剑匣成品与绘制图纸,脸上皆是惊艳之色。
阿备动作麻利地用自己锻造的匕首隔断麻绳,捆好剑匣,背朝柜台,将绳子绕到胸前扎成个万无一失的猪蹄扣,接着用红巾擦擦汗水。
“白看这么久,该给我让个道了吧。”
此言一出,右侧三名弟子互看几眼,不好意思地让开道来。
阿备收紧麻绳,颠了颠剑匣,正要离开,一道身影骤然闪到面前,拦住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