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据侧躺在窗前的罗汉榻上,露出肩上一大片乌青。云中蹲在一张矮几上,幽幽盯了他片刻,心里蠢蠢欲动却又犹疑不决。
若是现在下手,不知有几分胜算?
云中伸臂去够桌上的剑鞘,刚要拾起时,见裴据翻了个身,吓的他往后一仰从矮几上摔了下去。
“你自去床上睡罢,不用守着我。”裴据听见动静后,睁眼嘱咐了一句,弹指熄灭了烛火。
室内瞬间暗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能辨清桌椅,云中望了望裴据,见他又翻身睡去,不多时便响起了轻微鼾声。
窗外月明星稀,不知千里之外,哥哥是否也在窗前望着这一轮圆月?
杀了裴据,就可以换哥哥回来。云中握紧了拳头,想起方才裴据毫不避讳,在他面前沐浴更衣,俨然将他当内人对待,若他真是匈奴人掳去的女子,岂不是才逃虎口,又进狼窝?可见这些草莽贼子和匈奴无异,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俞侍郎曾说过,匈奴人逐水草而居,觊觎中原不过劫掠财物,眼下只需岁贡银钱布帛,便可稳住他们,这河西三雄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马车驶进临松涧时,云中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涧中有城有寨秩序井然,并不像往常听说的那些个占山为王的绿林好汉,如此费尽心思必定所图不小。
如今千里河西都在裴据等人手中,等哪天厌倦了这荒漠绿洲,拥兵自立兵临凉州城下,朝廷可能抵挡得住?
三年前匈奴大破凉州,不过是抢了些财物,不久便退兵议和,若是凉州落在裴据等人手中,后果则不堪设想。
俞侍郎曾言道,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云中虽不甚明白,但也听得出这河西极为要紧,裴据和曹雪竹等人实在是罪大恶极,为一己之私裂国分疆,使朝廷左右掣肘腹背受敌。
听得裴据呼吸悠远,似已睡梦深沉,云中恶从胆边生,轻轻抓起桌上的剑鞘,待要抽出时又顿了顿,片刻后缩回手来,默默脱掉了身上的大红喜服,摸索着爬上床缩在个角落里睡了。
在临松涧一住三日,云中见裴据并不十分管束于他,便试探着各处溜达了一番,见军士们各司其职,校场上军容严整,什么落草为寇聚众为林,这明明就是一个军营。云中虽不懂带兵打仗,但也看的出这临松涧远比俞侍郎想象的更为棘手。
云中一边溜达,一边暗自庆幸那日未朝裴据下手,先不说他侥幸生还大病初愈,未必是那凶神恶煞的对手,单单这铜墙铁壁,便已是插翅难飞。
“就是她么?”
“是她,错不了。”
“怎么会,长得虽白生生的,但也没好看到哪里去,怎么就把三哥给迷住了呢?”
“不是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以前往三哥跟前凑的都是绝色大美人,说不准三哥就喜欢这种清汤寡水一百遮百丑的……”
“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三哥若是看脸,自个儿照镜子不就得了?她能让三哥喜欢,必定有过人之处。”
“对,三哥可不是肤浅的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