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流经河南,在孕育了大片肥沃土地的同时,也带来了让人寝室难安的威胁,一旦黄河不走寻常路,这片肥沃的土地就会变成汪泽之地,那时便是饿殍遍地,哀鸿遍野,严重点的时候数十年内赤地千里,绝对的人间地狱。
无论哪朝哪代的统治者,对于黄河的治理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年一小修,三年一大修,只为天下太平。
没办法,自从太祖爷从挑动黄河天下反的义军之中脱颖而出建立了朱家天下,朱家的子子孙孙们就对治理黄河更加上心了,以免导致成也黄河败也黄河的悲剧。
但是,虽然朝廷不惜财力年年修缮,黄河也偶尔会发发小脾气。再加上这些年来朝纲败坏,天下不宁,国库的银两也是入不敷出,实在是抽不出太多的银两来完成这个庞大的工程,每年只能在当地募集银两调集民夫草草修缮一下,得过且过就是,反正出了事情大可把责任推到负责修缮黄河堤坝的官员身上。
这些东西都是沈崇名从牛侍郎的言语之中提炼出来,离着河南越近,牛侍郎的话语越少心情越沉重。因为工部右侍郎的主要责任就是主管修缮大明朝大江大河的堤坝,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这黄河堤坝让人寝食难安,不出事还好,一出就是大事,丢官去职不说,有些人还为此掉了脑袋。
这样一来,工部右侍郎就成了大明朝最有名的高危职位,每当有人被任命为工部右侍郎,就开始起草遗书安排后事,同时也会想尽办法调离这个职位,哪怕是降低职位也没什么。
但是在这个位置上想要犯点事自求贬职那比登天还难,就因为它是各地堤坝的主管大臣,要想犯错只能从堤坝入手。但是一旦堤坝有事便绝非小事,那就不是贬官,而是自寻死路了。所以这个办法就是个绕不出去的死圈子,结局早已注定。
这条路断了,那剩下的就只能攀附个高枝尽快调离这个位子,这也是多数人选择的办法。其实牛侍郎也曾想过这个办法,只可惜不知为何原来当权的严世蕃就是瞅他不顺眼,不但不帮忙,反而死死地把他卡在了工部右侍郎这个位子上不得动弹。
这可要了亲命,牛侍郎左托关系右托关系就是没效果,到了最后只能心灰意冷的等着灾难降临。
老天是公平的,牛侍郎在职三年恰逢黄河上游兰州大旱,这黄河大堤一直没有崩塌过,之才让他一直平平安安。虽然如此,牛侍郎却是依旧夜半被噩梦惊醒,在职三年,这黄河大堤他每年都会来一次,对于情况了解的非常透彻。大堤陈旧,多处已是摇摇欲坠,一旦雨水充沛流量大增,绝对会出大祸害,到时自己唯一的结局就是自杀谢罪,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
为了性命,原本牛侍郎是准备提前告老还乡的,那知道就在这节骨眼上严氏父子竟然倒台了,更妙的是裕王竟然把自己唤去让自己办件事。
那天的牛侍郎可是狠狠地被幸福撞了一下腰,激动地一夜未睡,裕王爷竟然让自己帮他办差,这分明就是看好自己嘛,只要搭上这条线,离开右侍郎这个职位指日可待!
但是前面说过,在位三年牛侍郎对黄河大堤了若指掌,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黄河沿岸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他们可是时时刻刻受着大堤崩溃威胁。虽然牛侍郎也不算是个清廉的官员,但是对几十万百姓性命熟视无睹,任由他们自生自灭,这一点他做不到。
不提牛侍郎,赶路近十天,一行人终于进入河南境内,天黑时分进驻了紧邻黄河大堤的小镇黄陵冈。
小镇不大,从西头到东头只有一条街道,坐在马车里的沈崇名透过窗户观察了一下,街道两侧客栈酒馆林立,街上行人也不少,倒是满热闹的。
“卑职黄陵冈巡检苏汉祥拜见各位上差。”伴随着这声,马车猛的一停。沈崇名撩起车帘看了看,不过天色太黑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到牛侍郎马车前跪着几个人。
“呵呵,苏巡检快快请起。”牛侍郎很是客气的下了马车上前扶起了苏巡检。他们是老相识了,牛侍郎前三次来河南就曾在黄陵冈驻足,都是这苏巡检接待的,照顾的倒也周详。
“牛大人,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盼来了。”苏巡检肉麻兮兮的说道,接着又道:“大人旅途劳顿,卑职已经备下酒宴为您接风洗尘了。”
“呵呵,麻烦苏巡检了。”客气几句,马车缓缓前移,向着小镇最大的迎八方客栈行去。
迎八方很豪华,是小镇中唯一的木制三层建筑物,一层是客人吃饭喝酒用的大厅,二层些普通的客房,三层则是招待贵客用的豪华套间,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用来洗澡,不过因为豪华,整层楼只有三间客房。
沈崇名虽无官职,身份倒也尊贵,牛侍郎大手一挥分给了他一间,其余两位主事只好将就着睡进了一间,脸色顿时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