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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景山说：“我疼娘时，看不见罢了，难道为了她冲到奶奶面前大呼小叫，才是疼？意儿，心疼自己的母亲，那些出言不逊的顶撞，爹并不怪。可年纪小，世道上太多的人情世故还不懂。娘生了之后，再不能生养，爹爹不在乎，可那些外人，不管是相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会对她指指点点。至于奶奶，爹爹有没有儿子其实她并不在乎，她想作践母亲，不需要理由。”
扶意愣愣地看着父亲：“所以，您明明什么都懂，还要让娘受委屈？”
言景山说：“纪州城里的人都知道，娘被婆婆欺负，都同情可怜她，再没有人拿不能生孩子念她，提起我们家的家务事，都是数落奶奶不好。可若没有这一桩，娘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说，说她不能生，说她善妒强悍不让爹爹娶小。不错，我和娘选择了最窝囊的方式活下来，可这样的日子，本就是我们自己选的，我们也并不后悔。”
扶意摇头：“这样有什么意思，一辈子活在别人的言论里？”
言景山耐心地说：“人和人不一样，并不能强行要求旁人按照的想法来活着，爹娘便是如此。我知道，这些话在眼里必定成了歪理，因此我也不强求理解，可爹爹希望能明白，爹没有骗娘的感情，更没有把她约束在这个家里。”
扶意苦笑：“娘是不愿清醒的人，我又怎么唤得醒她。”
言景山没有动气，说道：“奶奶最近有些古怪，要急着把嫁出去，那日我虽对娘说了气话，说趁早嫁了才好，可气消了冷静下来，哪里舍得叫她糟践了。城里城外的媒婆，不知为何都不接我们家的亲事，她已经找大伯去他们镇上张罗了。”
扶意紧张地看着父亲，但父亲总算说了句能让她感到安心的话。
言景山道：“不要与她大吵大闹，爹爹绝不会让不明不白地嫁出去，不要为了反抗她，弄坏了自己的名声，让人说不敬长辈不重孝道。”
扶意问：“爹爹真的会护着我吗？”
言景山颔首：“一定，这可不是打几下的小事，是的终身大事，爹爹说的气话不要放在心上，爹爹怎么舍得的一辈子被人糟践。”
扶意的气息终于柔和几分，上前来接过父亲手里的书，再次恳求道：“爹爹也不要再让娘亲挨打挨罚，她年纪可不小了，也有一天要老的，实在经不起折腾。”
言景山郑重地点头：“爹爹不敢保证能时时刻刻护着娘，可只要爹爹在跟前，绝不会叫她伤害娘。”
这一点扶意也看得出来，这几日但凡父亲在一旁，老妖怪还是有所顾忌，顶多是言语刻薄，那晚若是爹爹也在桌上坐着，她必定不敢拿筷子抽打母亲。
至于父亲不敢保证的事，里头也有一半是母亲的逆来顺受乃至心甘情愿，就算扶意不论如何都无法认同爹娘的生存之道，可她实在无力改变他们，兴许真的没资格要求他们改变。
“手还疼吧？”言景山心疼地问，“能写字吗，我看小指还肿着。”
扶意到底露出小女儿的娇态，弱弱地说：“还疼呢，像针扎又麻又疼，不过已经灵活很多，写字也不妨碍。”
言景山又抓起女儿的手，温和地抚摸了几下，总算放下一桩心事，说道：“去找娘，告诉她我们好了，别叫她惦记着。”
扶意忙答应，终于有机会能“脱身”，她还想假装迷路，去找一找昔日和郡主玩耍捉鱼的池塘。
“别乱跑，出了门左拐，仔细脚下……”言景山叮嘱着女儿，便看她蝴蝶似的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