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儿女都是债,无债不来。

    俞怀安深以为然,自己一定是前世不修,欠了三儿子俞小五这个憨货很多钱!

    那俞善姐人都走了,这憨货还在院子里跟着他,一个劲儿的催他主持公道:“爹,咱村里族老们每个月逢十不是要议事吗?明天正好二十,善姐儿的事你记得跟族老们说啊,可千万别忘记了啊。”

    “说什么?这事儿就办不成,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村里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吗?”

    俞怀安现在深深后悔,当初就不该主动把儿子送上门,本想着让俞小五跟着俞善在牛场寻个活计,结果事儿没见成,人嘛倒是没几天就被笼络走了。

    他恨不得请出家法把这逆子抽醒:“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这十里八乡哪有女娃娃当甲长的?”

    “怎么没有?”俞小五梗着脖子嚷嚷:“我上回还听二哥说,大刘村就有一个甲长是女的。人家都可以,善姐儿这么能干凭什么不行?”

    俞怀安一愣,想起来了,别说,还真是的。

    但是他怎么可能轻易认错:“刘寡妇死去的男人就是甲长,她家里五个儿子,又没分家,所以让她暂任甲长,等回头分了家,甲长就该换成她大儿了。再说,那刘寡妇都五十多岁了,跟善姐儿那十来岁的女娃娃能一样吗?”

    到底是心疼老儿子,他耐着性子语重心长的解释:“你想想看,甲长名下要分管十户村民,指点他们按时节耕种,督促生产,善姐儿一个女娃哪做得了这些?村里谁又愿意分到一个女娃娃名下?”

    “我就愿意!那你把我分出去好了,我愿意让善姐儿当我那一甲的甲长。”俞小五死不悔改,眼睛瞪得牛眼那么大:“我知道大嫂二嫂早就惦记着要分家,干脆把我分出去吧,大家都高兴。”

    “你!”俞怀安一抬头,发现两个儿媳都站在灶间伸长了脖子往外张望,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刚才俞小五主动嚷嚷着要分家,她俩脸上的喜色俞怀安都看得清清楚楚。

    俞怀安心里不高兴,直接吼了一嗓子:“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做饭?一会儿老大收工,老二放学,男人们都劳累了一天,还要让他们饿着肚子等饭吗?”

    两个儿媳唯唯诺诺的挨了训,像鹌鹑一样缩回灶间,开始做晚食。

    俞怀安烦躁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看见俞小五那张脸就心塞,干脆背着手出去散心了。

    黄口小儿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情的复杂之处。

    平溪村是杂姓村,虽然俞姓是大姓,却不像大刘村那样,八成以上的村民都姓刘——族长、村长、族老、里长全是他们刘家人,牢牢把持着村中各项事务,简直就是刘家的一言堂,那寥寥几户杂姓人家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官府规定必须要一百一十户人家才算做一里,而且那些无力承担徭役的鳏寡孤独,被称为畸零户的,都刨除在外,不能算在这一百一十户里。

    就像俞信那样不足十岁的小儿自成一户,也是畸零户,不占这一里的名额。

    平溪村所有的人家加一起,刨去畸零户之后,达不到官府规定的一百一十户,大刘村趁机把他们村里的杂姓人家拔过来十几户,这才凑做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