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元正看着手里的那份材料,心里充满了矛盾,他很犹豫究竟要不要把这份材料如实上交。
材料上的内容肯定是真实的,这是市局的老陈亲手交给他的。
交上去,意味着华言有可能因此而遭受被驱逐出境的待遇,这是上边一开始就定下的基调。可是不交上去,乔元正又很怀疑华言以后会不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从这份材料上的叙述来看,华言已经违背了他当初的许诺。但是很微妙的地方在于,哪怕市局已经掌握了这些材料,也没有办法对华言提出起诉,甚至连请华言到局里谈一谈都不是太合法。华言在出手之前肯定是已经考虑到了一切,他知道那些人不会选择报警,而这种事,只要受害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意外受伤,检察院也不可能对其提出公诉,毕竟没有任何的现场证据。
乔元正事后对于华阳镇现状做过一些调查,华言所做的事情虽然明显违法了,但是他却是切实的为华阳镇,或者说至少是西华的一些外来人员乃至普通居民做了一件大好事,那个叫做兄弟会的组织,严格来说当然是非法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可是相比较起那些胡作非为的混混,他们已经算的上相当的克己合法了。
就乔元正个人而言,他甚至很想为这份材料上的客观叙述鼓掌,可是从上级领导交待给他的任务角度,他似乎更应该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把华言送走。
“华言啊华言,你让我很难办啊!”乔元正点起一支烟,却夹在手指缝里,长久都没有抽上一口,直到香烟自燃到烫到他的手指了,他才恍惚着将烟头扔进了烟灰缸里。
找华言谈谈?乔元正觉得这就像是一个笑话,他甚至连华言会怎么说都已经想到了。华言一定会说:“那是小哈的妹妹。”这句话往往能把乔元正成堆的话语直接堵回他的胸腔。
而且从根本上讲,华言只不过收拾了几个地痞无赖而已,算起来还为华阳镇的扫黑乃至精神文明建设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但是手段显然是错误的,更是过激的。
兄弟会所做的那些事情,乔元正一看就知道是华言的手笔,就凭那几个小年轻,是不可能想得出这种借力打力发动围观群众并且发挥到淋漓尽致如此完美的主意的,即便想到了,也不可能布置的这么完美,华言明显是背后的推动力。而且,根据乔元正对华言过往的了解,他以前真是没少做过这种事情,当然,规模要比这大得多,这对他而言太小打小闹了。
用了两包烟,乔元正才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华言啊,希望你真的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吧,要是让我发现今后你继续对兄弟会提供幕后支持,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说罢,他把那份材料放进了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仔细的锁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乔元正竟然觉得满心的轻松,就仿佛年轻的时候做过的那些让他至今依旧得意万分的事情。
这种感觉,似乎意味着他的决定是对的。
此刻的华言,正坐在滨海市著名的华海大厦顶层,他还在等着乔元正的电话,他相信乔元正很快就能知道他在华阳镇做的一切,却并不知道乔元正已经在他缺席的状况下做出了决定。
华海大厦的顶层,被不规则的切分成五个部分,有餐厅,有酒廊,整体旋转,是以这上边的三家餐厅两家酒廊,都宣称自己是旋转餐厅或者旋转酒廊。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旋转餐厅这种噱头已经不再像十多二十年前那么吸引顾客了,可是坐在上边,随着脚下楼层的缓缓转动,全方位三百六十度的欣赏滨海市这座共和国经济最发达城市的市中心景观,还是一份颇为难得的享受。
邵夜玉举着一杯红酒,嘴里在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她这一周的生活,同时讲着她父亲对于上周发生的事情的各种猜测和布置。
而华言,却是呆呆的看着窗外,一言不发。窗外霓虹满目,闪烁个不停,充分彰显出这座城市的繁华,同时也向每一个人传达着想要在这些霓虹之下生存下去,所要付出的代价。
“你说,人心为什么这么不知足呢?”邵夜玉突然问道,“如果真的是他,那我真的会对人生产生怀疑的。十几年前他不过是个社会最底层的小跑腿,现在却已经是人上人,可是他还是不知足。华言,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么?”
华言缓缓转过头,虽然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思,邵夜玉的话他还是都听进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