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白的设想中,严雪临的人生很圆满。他少年时父母被同族所害,自己也差点死在那场为了斩草除根的车祸中。但在二十三岁时就已报仇雪恨,夺回了本该由他继承的财产。期间有些很小的插曲,比如叛徒,比如阮白,但这些人都死了,骨头都化成灰了。严雪临如今三十三岁,之前的十年里一帆风顺,即使不看《白栀子》这本书,也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人生一切都好,这世上没有什么他想要而得不到的,应当是志得意满的。
他很倦怠。
一片不太明朗的阴影里,那是阮白在黑暗中看到严雪临时涌上心头的唯一感觉。
在炎热的、八月末的午后时分,窗外是生机勃勃,长得很茂盛的花与树,日光下新摘的玫瑰、未完成的画、随意放置的茶杯、玻璃台面上的一些琐碎物件,所有明亮的、愉快生活的痕迹。可这一切都是安静的,近乎死寂的。身处其中的严雪临看起来像是快要死掉了。
也许是一瞬的错觉,因为下一刻,严雪临就变得脾气很坏,刻薄地把阮也当成小偷抓起来了。
阮白不能原谅他。
可严雪临有什么不高兴的?
为情所困吗?
也不至于困成那样吧,看书的时候,阮白总觉得男主没那么喜欢女主。
如果是自己,面对很喜欢的人,明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怎么等得了十年。
十天都不能忍受。
可是,直到看到严雪临的那一刻,书中的男主才在阮白的世界里成为了真实的人,是一个读完十几万字的也完全无法了解的人。阮白没办法想象严雪临会和爱情的主角做出同样的事,会爱一个人超过自己,会接受自己的情绪——痛苦或快乐被另一个人牵动,会有很狼狈和幼稚的时刻,也会愿意为某个人死去。
严雪临看起来不是那种人。
阮白想了很多,没能想出很恰当的解释。
他也没再继续想下去。
反正也没有在这里住很久的打算,所以也不是什么需要追根究底的事。
阮白拿出睡衣,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很快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几个小时,阮白终于醒了过来,他睡的不太好,可能是空调的温度太低,裹成一团的被子也无法抵御强烈的冷气。所以现在鼻塞严重,脑袋昏昏沉沉的。
窗帘拉的并不严实,那道细缝间透出些微昏黄的光,阮白偏头看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遥远的,在花园里亮起的路灯。
天黑了好久,晚餐大概率也错过了。
阮白挣扎了片刻,才能走下床,第一件事是戴上腕表,换好衣服,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整理了头发,才准备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