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宫廷西北角的掖庭门被两名带刀侍卫缓缓推开来,刚换完班的小黄门立在门后八风不动。掖庭门又名命妇门,是皇后妃嫔召见命妇家眷时走的角门,经此通过长春殿、御花园一角,可直达后宫。
此时苏家嫡女已下了马车,给守门的小内侍递了腰牌,静静立在宫墙下等待传召。
肖珩走到角楼廊下,倚着凭栏,居高临下俯视她。见及笄之年的少女裹了件青莲暗纹素锦披风,微垂了头,看不清面容,只发鬓上的步摇晃啊晃,工致又机敏,让人忍不住心痒。
门口的侍卫站的笔挺,木雕石塑一般。一只大胆的雀儿大概真把他当成了一尊泥塑,落在侍卫的肩上,轻啄了几下,抖着翅膀往他脖子里钻。偏那侍卫动不得,憋红了一张脸,与那鸟儿大眼瞪小眼。
苏遇扑哧一声笑了,轻咳了几声吓跑了那雀儿,抬头含笑目送那鸟儿飞远。她潋滟的眉眼含了春色,在额间桃花钿的映衬下夺人心神,偏偏那红唇微厚,虎牙尖尖,在明媚里又带了娇憨。
常嬷嬷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姑娘便收敛了笑意,垂下头做鹌鹑状,在众人不注意的间隙,又悄悄偏过头来,超嬷嬷做了个鬼脸。
肖珩看的脚下一晃,心里奇异的酥软。他转过身,逃一样下了角楼,不太敢相信,这真的是他的皇后?
等了约莫两刻钟,一个年长些的内侍迎了出来,和善道:“姑娘且随奴才走吧。”
苏遇别了嬷嬷,一路上盯着内侍的宫靴,进了永乐宫。
卫皇后端坐在凤椅上,正与刚来没多久的镇国公夫人王氏及其嫡次女周卿话些家常,隐约见殿外一个少女脱了披风,打帘进了殿,及至近前,行屈膝礼,恭敬道:“苏家嫡长女啊遇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卫皇后道了一声起,见少女聘聘婷婷站了起来,妃色挑丝双窠云雁装,勾出楚楚纤腰,眉目张扬艳丽,整个人云蒸霞蔚,令殿内也随之一亮。不由心里咯噔一声,这样的尤物,美则美矣,却不适合做这一宫之主。
她面上不显,令人赐了座,亲亲热热道:“阿遇,前几日听闻你母亲中了风寒,现下可好利落了?”
苏遇欠了欠身,道:“多谢娘娘挂念,家母好些了,只是还未痊愈,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今日才没能来陪侍娘娘。”
皇后颌首,又问:“听闻苏家大姑娘博学多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知你现下读些什么书,在家如何打发日子?”
面前的少女忸怩起来,搅着帕子竭力思索,片刻后才期期艾艾道:“娘娘谬赞,现下......现下也没读什么书,就......时常翻翻《千字文》。”
这《千字文》乃黄口小儿启蒙之物,卫皇后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却听少女又道:“家父严苛,小女日常便是读书习字,练琴下棋,只偶尔也喜舞蹈自娱。”
皇后刚扯起的笑僵在脸上,转头跟卫国公夫人聊起家常,又与周卿探讨起时下新兴的诗文,独把苏遇冷落到了一边。
“母后,今日的血燕可食了?”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宫女打起帘子,一身青莲色织锦常服的太子殿下走了进来。
苏遇一惊,下意识抬起头,见太子修竹般挺拔,皮肤白皙,凤目细长,直鼻红唇,轮廓鲜明,端的风流雅致。不由暗道,怪不得上辈子着了他的道,这人确实生了幅惑人的皮囊。
皇后微愣,往常这是太子处理政务的时间,倒没想到他这时能过来。片刻后笑道:“一早儿就食了,这几天一日不落,眼见着气色好了些许。”
太子与国公夫人打了招呼,并不看两位少女,走过去扶了皇后手臂,道:“这云南进贡的血燕确是极品,母后坚持食用,定能容颜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