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续接到各方面呈进的战报,看上去都是寥寥数语,事实上我知道,在这薄薄的几张纸的背后,聂士诚丰升阿部绝不会太过悠闲。对于我来说,这也不是一场轻松的战争,李秉衡报上的数据表明,从我奉天祭祖开始海兰泡之战以来,后勤供应方面已经花去了三百多万两白银,辽东人口稀少,无从雇用民夫,所有的辎重运输事宜均由张家口承德一带的绿营承担,幸而科尔沁和喀喇沁蒙古的王公们也从本部派出马队支援了大批羊肉等物资协助后勤,朝鲜国内经袁世凯运作,也向奉天属军送去大批给养。否则这场战争还不知道有多少开销。
算起来,加上士兵犒赏和饷银,约估花费达到了五百到六百万两白银之巨。海军方面,为期半个多月的海上实弹训练尽管对于士兵的兵员素质起到了极佳的提升作用,但是也是耗银颇巨。总之,这小半年以来,算起来我在战争上面一下子就要开销掉七八百万两白银。照这样计算下去,到攻克海参崴,这个数字恐怕要在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幸好海军专属经费这半年来购进十几条鱼雷艇和一条快速巡洋舰后,再无其他大额支出。
军部如雪片般的战报在我面前渐渐堆成了一个小山,使我眼前的画面也渐渐清晰丰富起来:
热河奉天匪乱进剿正在进发途中,那边海参崴围城战正完成了进攻的最后准备,从天津紧急启运的四十余门六寸野战炮,经过近一个月的马拉驼拽,终于在四月初六运抵双城子及珲春两个清军大营,同时运抵双城子大营的,还有皇家研究院特制的一个小型飞艇,仅可容两人乘坐,可滞空两个时辰,用于侦察,当然还有其他重要的用途,有待聂部的发掘。
刚刚接到上谕统领龙旗军及奉天吉林两省八旗的聂士诚,与依克堂阿共加定边大将军号,领兵部尚书衔,以一区区提督摄方面大军统帅之职,北京方面屡屡严旨下令进兵,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四十余门火炮一到,聂士诚自然是轻松不少,在海兰泡缴获的俄军一百一十余门六寸炮加上这一批,再加上原有徐世昌炮营的37毫米小炮(六寸约152毫米)。在炮火方面已经超过了海参崴的一万多俄军。而在兵力方面,围城清军各部:龙旗军一万一千余人,前锋营,健锐营加起来三万人,再加吉林驻防八旗和靖边军近三万人。光捏在他双城子大营的北线清军就达到了七万多人。南线珲春大营由盛京将军裕禄和提督左宝贵统帅,兵力也有三万余人。虽然为了与丰升阿部南北进击朝阳的教匪,北大营分兵一万余人回师长春南下,但是即便是这样,围城的清军总数也达到了十万之众,加上如此优势的炮火,敌军的军舰又不在港,如果再攻不下来,那就不如去死好了。聂士诚接过身边戈什哈呈上来的千里境,看着远处的海参崴,视野中一面飘扬的圣安德烈旗,在海风中飘扬着。
他的身后,徐世昌等人正与北京来的吏员一起摆弄着飞艇,伴随着一阵刺鼻的镪水气味,飞艇的蒙皮渐渐从框架上撑起,过了小半个时辰,飞艇已经渐渐的不受地心引力的束缚,在固定缆索的牵绊下,在风中不安份的扭动着。
这是海参崴城北约莫五公里外的一处坡顶,自从俄罗斯人弃守伯力之后,聂士诚的大军很轻易的便沿着乌苏里江的东岸南下,过兴凯湖,到双城子扎下大营,数万士兵秣兵厉马了好几天,只与出城查探清军实力的俄罗斯小股侦查部队交过几次火,由于敌方有重炮防御,不能强攻,只好安营扎寨等待我军炮火的到来。人人都憋了一肚子火。这不我方的重炮一到,各营的请战条陈纷纷呈到了中军大帐内,士气最旺的反而要属前锋营,托伦布写了血书要求承担主攻任务,龙旗军本部岂敢居人之后?冯国璋等人也纷纷请战。唯独吉林长顺部,由于有些担心在内地的眷属等,显得有些士气低落。
昨日晚间,中军大营会议决定,次日休息一天,后日正午用过酒饭,准时攻城。
海参崴,顾名思义,盛产海参的崴子,崴子北方人应该很清楚意思,就是洼地。这个城市的名字很清晰的说明了地形,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只北方有一条坳口,俄国人在那里修了个土关,以作与北方各地的交通之用,如今大敌当前,这里早就戒备森严,交叉火力控制得死死的。
海参崴攻防战第一回合的目的,就是占领该城周围的坡形高地。所以这一大早,聂士诚就率着中军及各营统带亲至前沿观察敌情。
飞艇可以临空,俯瞰下去,城防一览无遗。海参崴本身是个无险可守的城市,唯一的依托就是周围那一圈丘陵高地上修筑的炮台,由于要兼顾海陆防卫,炮台全部修筑在最高点上。远远看去,一个个白点点缀在远方起伏的坡峰上。
“大帅,天津那边运来的炸地雷倒挺多的,就是这飞艇太少,要不就能飞过去从上面炸死他们。”,冯国璋看了看海参崴方向,有些烦躁的说道。
聂士诚皱眉不语,这个防卫体系下,如果发动强攻,是占不了便宜的,即使最后能冲上去,也会遭遇到敌方的步兵守卫体系的袭击。本来以下克上就是兵家大忌。况且我军的火力虽然要多,但是仰角射击,炮兵恐怕占不了便宜,反而引来对方的火力,徒然损失珍贵的火炮。
而像冯国璋所说的,用飞艇去炸,徒然是杯水车薪,毫无意义,徒然浪费了这新式武器的作用。聂士诚略皱了皱眉头道:“徐世昌,你有什么想法?”
徐世昌是弃文从武,本来管阶就比其他统带要高些,加上平时又颇有智者之风,所以聂士诚也较为信任他。
“等。”,徐世昌话比较少,但是却往往一语中的。
“等联合舰队?”,聂士诚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焦虑却不减,叹了口气道:“皇上严旨催兵,我们又累受皇恩,若是抗旨,天威不测啊。”
“大帅,皇上只是嘱我等觅机进兵,标下看圣旨里并无即刻进军的严意。”,徐世昌一抱拳道:“这飞艇不能像华甫(冯国璋字)说得那样用。也不该由我们用。”
聂士诚像是没有听到他那后半句话,叹了口气道:“圣旨当然没有明说何日进兵,但我们做臣子的却不能不为君父分忧。辽东匪乱,皇上都不舍得从这里抽兵弹压,而是从丰台大营派军。很明显皇上一门心思想尽早吃下海参崴,再等下去……”,聂士诚苦笑了笑道:“礼亲王荣禄,正你我前鉴也。”
徐世昌身子也是一凛,海风带来的潮湿气息比起从西伯利亚吹来的要人命的刀锋般的寒冷要好上许多,但是他仍然感受到一阵寒意,犹豫了一下道:“大帅宽心,照标下看,皇上对大帅圣眷正隆,延搁一二日,上谕说十二日左右联合舰队便即抵达,我军配合入占,这仗就好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