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岁的人,嚎哭起来很难听。但进到小办公室的每一个人,都不说话,任由着副校长嚎哭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压力过大,人的精神意志跨下之后,嚎哭便是一种常见的动态举动。对副校长的情况,进办公室的人都有所了解,而这些人要说有谁真正同情、或理解副校长的做法,却不会有这样的心态。
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一点,参与集资的人,谁会赚到老板的钱?几乎不可能。谁信了,谁就会大亏。国内集资的案子本身就不少,但每一个案子发生、结束,却少有细致的报道出来,基本上都是捂着盖子,在地方上烂掉、消化,不会对外宣讲,以警示其他人。
即使有这方面的宣传、警示,也是理论化的宣传,不会有具体案例、具体的细节。也使得国内这样的集资案子,重复地上演,重复地被有心人利用人们信息不对等、利用人们贪图利息的心态,达到他们的目的。
民间借贷也好,集资也好,发起人的最初的出发点,就不是真的为别人谋求利益,而是要利用这些人的资金来达成自己赚钱的目的,至于能不能还回本金,不是他们所考虑的。
看着副校长在拼尽一切精气神在嚎哭,站在小办公室的领导们,心里的感受自然是有。更多的是在想,谁让你这样蠢,难道不知集资的后果?这样轻信,难道没有想过鑫农山泉公司会有多少利润?也有在庆幸,他们自身没有参与这次集资,自家没有损失。
过十几分钟,副校长的嚎哭声势消减下来,显得平静了些。局长走到他身边,在副校长肩膀上拍拍,说,“小吴,事情已经这样,想开一些。往前看,等一二十年后,回头再看今天的事情,就不觉得有多大事情。”
副校长听局长终于说,也知道,自己又有什么可选择的?心里明白,但面前的艰难、面前的危机、面前要承担的一切,是他能够解决的吗?
面对的,完全是绝路一条,怎么走?欠银行三十万,钱朋友二十万。每一个月银行的利息就要支付以前多,何时才能将银行的钱还掉?得多少年才还掉?
稍微细算一下,一个月还三千,一年三万六。银行利息一年差不多一万五,合计就是五万一。而他一年多工资有多少?算上所有的收入,也就六万出头啊,还是自己当初努力工作,拿下了高级职称后的收入。要不然,像他这样年龄的,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四千一二,一年总收入不足五万。
这样一算,留给自己生活的开销,一年不足一万,一月不足一千。老婆上班的收入每月有四千,但孩子要读书、要生活、要开销,这样的日子还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银行会催着还款,朋友那边的钱,也不可能拖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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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自己这种情况,再想向谁借钱都是不可能借到的,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没有还钱的能力。银行的借款,至少要九年才能还掉。而朋友的借款,又要五六年!
买房怎么办,孩子结婚怎么办,平时的人情往来、水费、电费、上班下班摩托车的加油费,这些核算之外的开销,随时都可能将他逼到生活的尽头。
再者,老婆的身体本身就不太好,万一有三病两痛的,又到哪里去拿钱支付?如今的医院,谁进去谁倒霉,很多人都是辛辛苦苦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就因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病,医院就可将一个家掏空!
而这种种,没有人会同情他,因为那一念错误,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他最初的贪念导致的,是自食其果。
副校长当真没有勇气、也没有胆气了,但也明白,这么多领导找自己,不会是因为他们同情自己的情况。或许,有更为糟糕的事情,又落到自身头上。
局长安慰几句,见副校长反应不大,长叹一息。过一会才说,“小吴,还是那句话。遇上这样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了。只有面对困难,鼓起勇气,重新开始。我想,你家里人也是希望你如此。再苦再难,总有一天会过去,是不是?
另外,小吴你还要有心理准备……”局长说到这,也觉得在副校长身上雪上加霜太过残忍,也就忍住没继续说下去。
教育局纪检的那个书记,倒一杯温水来,递给副校长,说,“吴校,先喝杯水。今晚找你,还有一个事情要同你先说说,请你理解。”
副校长慢慢地喝水,喝了水,人也清醒一些。知道事情严重,说,“局长、书记,你们说,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