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在煎药房中的人,一个都不能漏下。”裴旻朝着屋内的人说,“太医院中的药物进出均要记账核算,今日事发后隐龙卫便已经控住了太医院,纵使当真是从太医院的药物中拿的,来不及也不可能在隐龙卫的眼皮底下填补进去。”
和妃和齐妃均在屏风后头,她们自觉不像林冰碧那般,若非宁安帝亲自领着,宫妃还是得避开朝臣的,且越厉和越斐都在外头,后宫又不得干政,和妃今日动用了几番隐龙卫已是不妥,能用情况特殊几个字勉强掩过,却不能一直如此,至少裴旻来了这里后,若不想落人口舌,最好就让越厉越斐同裴旻商议。
越斐和越厉已经过了气急的时候,在裴旻来之前已经多番试探过,今日之事,的确不出自他们二人之手。
“除却楚太医,今日能直接接触到那药的,便只有他那两个学生。”越厉道,“德正的干儿子、临月宫的宫女虽也在里头,但他们二人不通医术,也不曾见过太医院中的方子,并不晓得父皇今日所点的安神香遇到宫里的风寒要后会有毒。”
越斐看了眼赵太医,凉道:“大哥可别将话说这么满,余笃行早年在太医院推了新法,连记名学生都能翻到里头的药方,稍微用些手段,要晓得这些并不是难事,何况,要掐着点让父皇中毒,那就要晓得父皇最近都用的什么香,父皇这儿的安神香备得可多,弟弟方才也问了德公,今日的香,也不过用了几日,除却味道是静妃娘娘的,却和过去的大不一样。”
赵太医后颈发凉,但越斐说得的确是事实,太医院的药物进出账本,从三品往上的太医都会过目,大家对太医院的药物库存都一清二楚,故而在药炉里加料的人,必然是从外头将药带来的。
“那是何药?”裴旻问,“若是在东都便能买到的药物,叫御林军去城内查便是,当然,若是隐龙卫能一道去,效率自然更高。”
赵太医说:“回裴相话,那药是从遂丹来的,是他们神山伽罗下的天目海边长的炙草,每年在北原互市时才会有商队去那边收,精贵稀罕,都是用作滋补之药,宫里头也只有陛下的药里会加这一味药了。”
遂丹两个字让内殿里忽然安静,赵太医抬手擦着额上渗出的汗,衣裳和皮肤摩擦的那点儿细微声响似乎都被在场众人清楚的听了进去。
遂丹遂丹,为什么偏偏又是遂丹?
“炙草一事,我记得是交给户部去办的。”越斐说,“户部有自己的商队,专门往来于大宁和周边各国。”
裴旻自然也晓得,这是于秉文的提议,用来缓解当年北原的危机。
遂丹对他们的商人在互市上的买卖管控得严,但偏偏遂丹人半年都是冬天,要赚足够的钱、换到足够的过冬物资才能让他们安稳等到下一个春天,等来下一个草水肥美的季节,所以控得严,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炙草每年卖给大宁的商队都是记了数的,一趟互市里只卖这么多,炙草金贵,便是金贵在这里。
偏不巧,户部大部分都是裴旻的人,事关炙草,要从每年的固定量中做手脚,那自然是户部的人最方便。
“明日便叫都察院安排人,”裴旻说,“三人一队的督查大臣,去查这几年往来北原互市的人。”
越厉哼道:“户部和都察院可都是裴相的人,自家人查自家人,怕是不妥吧?”
裴旻挡了越厉扔来的刀:“燕王说笑了,我们都是天子朝臣,为天子办事,谁给陛下使了绊子,其他人绝不姑息。”
“那便请裴相记得这番话。”越厉说,“待父皇醒来,可要好生给他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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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旻出了内殿时已是月上中天,德正告诉他越奚被卫戍带去了御林军的值房,他皱了眉,快步朝那边过去。
他晓得卫戍的性子,越小猫的模样可讨不了那人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