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看了一眼被大功率碘钨灯照得雪亮的阿尔努斯山丘,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难民营。
※※※※※※※※※※※※※※※※※※※※※※※※※※※※※※※※※※※※※※※※
此时此刻,已经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几百名扛着行李长途跋涉、劳累了一天的土著难民,这么多天来担惊受怕、吃不饱睡不好,都早已是疲惫不堪,在吃过饭之后,就钻进了各自的帐篷,裹着解放军提供的毯子呼呼大睡。整个难民营地里,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
蕾莱原本也打算钻进拨给自己的帐篷休息,但却偶然现,哥塔村的老村长没有睡觉,而是盘腿坐在他的帐篷门外,一边用他珍藏的银质小酒壶喝着葡萄酒,一边神色忧虑地望着不远处照亮了夜空的聚光灯。
“……村长爷爷,已经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沉默了片刻之后,蕾莱开口招呼道。
“……咳咳,原来是蕾莱啊!咳咳,没办法,外头太亮了,实在是睡不着啊!咳咳!”
由于蕾莱的脚步太轻,正在想心事的老村长根本注意到,结果猝不及防之下,愣是被呛住了。咳嗽了好一会儿之后,老村长才放下嘴边的银酒壶,停止了咳嗽,又擦了擦嘴边的酒渍,缓过气来问道,“……那个……蕾莱,你怎么被那些绿衣人留到了现在这时候?他们没有怎么难为你吧?”
“……没什么,他们都很客气,只是问了我很多关于这片大6的事情,还有帝国究竟是为什么要在阿尔努斯山丘上,开启一道门通往他们的海港水下?按照这些异世界绿衣人的说法,这座门突然出现在他们国家一座海港城市码头附近的水里,弄得整个港湾都变成了大漩涡,瘫痪了足足四个月之久。”
蕾莱答道,“……直到最近,他们才好不容易筑起堤坝,拦住海水不再泄漏,然后派人过来查探究竟。”
听得此话,老村长的心中顿时很不是滋味作为一名被这场从“门”里涌出来的“异界大洪水”冲垮了家园,还淹死了老伴和两个儿子,剩下一个小儿子也在逃亡路上失散不知下落,彻底变成了孤寡老人的受害者,要说老村长心中对这些异界来客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仔细想想,这事儿似乎还真是怪不到那些绿衣人头上,毕竟这“门”又不是他们开启的从这些绿衣人角度看来,他们的港湾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个门,搞得航运瘫痪,说不定还把船只和游泳的人都给吸了进去,这才叫天降横祸吧?
如今,他们这些来自“门”对面异世界的绿衣人,明明有着如此厉害的武力,连炎龙这样的猛兽都能轻易杀死,却没有肆意报复自己这些帝国臣民,反而如此慷慨殷勤地予以照顾,已经算是非常的客气了。
更何况,帝国原本就是打算出兵去劫掠“门”对面那个异世界的财富,结果弄巧成拙,搞成如今这副模样,也只能说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如此仔细盘算了一番,哥塔村的老村长无奈地现,到头来,不幸遭了破家灭门之祸的自己,似乎还是只能把这笔账算到皇帝和元老院头上,不由得一时间潸然泪下……
“……咳咳,那么,蕾莱,你又是怎么回答那些绿衣人的?”叹息片刻后,老村长有些紧张地追问道。
“……自然是说实话了。这么大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的。更何况还有那两位猎头兔祭司呢!”
蕾莱一脸平淡地答道,“……关于帝国的此次远征,凡是我知道的消息,刚才全部都告诉他们了。”
“……这……唉!我也知道,这样大的事情肯定瞒不住,可是如果他们知道了帝国开‘门’的目标,竟然是为了攻打和劫掠他们的世界……那么接下来会不会迁怒于我们这些帝国臣民,把我们赶出去呢?”
老村长一脸忧虑地对蕾莱叹息着说道,“……村子里剩下的这些人,如今可是再也无路可走了啊!”
虽然出于人类最基本的警惕心理,在这一天的短暂接触之后,他们对于这些来自“门”对面的异界绿衣人依然颇为提防,并且对从“门”里涌出的大洪水颇为怨恨。但无论如何,都是这些陌生的“绿衣人”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杀死了威胁他们生命的炎龙,又给他们提供了相当不错的住处、食物和安全保障,对这几百号最近一直在走霉运,连续数次死里逃生的可怜村民来说,光这样就已经是天堂般的享受了。
事实上,在老村长看来,如今这个难民营里的生活条件,甚至比在哥塔村的时候还要好一些。虽然眼下睡的是帐篷,但远比村舍里那些满是臭虫和跳蚤的破屋子更加干净,而且一点都不漏风。绿衣人送给自己用来吃饭喝水的钢铁杯碗,看起来是如此的光洁和闪亮,即使放在帝都这样的大城市,也是要上等人家才用得起的,至于哥塔村这种穷地方就更是别提了。如今被自己裹在身上御寒的淡紫色毯子,同样也是很精致的上等货。看看这做工、染色和花纹,还有毯子边缘包裹的丝绸,按照老村长的经验,每一条这样的毯子,在集市里至少可以卖出四五头山羊的价钱,即使是村里最阔绰的人家,恐怕也舍不得购买。可是,阿尔努斯山丘上这些绿衣人,却毫不在意地给每个难民都提供了一条这样的毯子,甚至连小孩子都能领到。
在工业化时代和前工业时代,一件貌似差不多的日用商品,在普通人眼里的价值可谓天壤之别。
哎,如果有可能的话,老村长真的不希望被迫离开这个有吃有住丰衣足食的好地方,因为对于绝大多数已经一无所有的难民们来说,这样的下场几乎就等同于死亡老村长的全家老小,已经统统都死在了最近的一系列灾祸之中,变成了孤家寡人的他,实在不希望村子里剩下的这么点儿人,也跟着走上同样的死亡末路: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这些难民跟“门”对面的绿衣人非亲非故,凭什么让对方一直养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