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茨威廉上校和达西一起先离开了罗新斯庄园。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留在姨妈家做客一段时间,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达西没忍住问了表哥,明明之前他对西尔维娅很感兴趣。
“嗨,我想要的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妻子,表妹她太有主意了,我可无福消受。天涯何处无芳草,伦敦还有大把的贵女在等着我。”听了表兄菲茨威廉上校的话,达西也不知是不是该为西尔维娅小姐松一口气,她躲过了一份冲着她嫁妆而去的婚事。
当然,他不是说菲茨威廉上校人不好,只是他不赞同只基于利益出发就冲动定下婚事。菲茨威廉上校人品上佳,西尔维娅也很优秀,两个都很好的人未必不能成就一段美满的姻缘,但达西还是觉得菲茨威廉上校考虑婚事的出发点过于草率。
菲茨威廉上校的想法并没问题。在这个人人皆可从婚姻中获取想要的利益的时代,男女双方缔结婚姻要斟酌的方面不多却也不少。贵族家庭没有继承权的儿子希望娶富商的女儿来改善经济状况。富商的儿子希望找贵族的女儿来提高社会地位。乡绅牧师家庭的男青年同样倾向于寻找条件对等的配偶。不只是绅士这样,小姐们也希望找到门当户对甚至更好的亲事保障自己未来的生活。
实际上,菲茨威廉上校也没有告诉达西,对他来说,妻子的性格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娶拥有嫁妆的德·包尔家的小女儿和娶一个被家族承认的私生女是不一样的。他也是这次在姨妈和西尔维娅的争执中才知道西尔维娅并不是德·包尔家早年走失的小女儿,而是被姨妈认可的私生女,她的出身并不名誉。
基于祖上的法律规定,菲茨威廉上校是伯爵的次子,家里的爵位和地产都会由兄长继承,而他和弟弟,只能自己外出谋生,父亲帮他进了军队,弟弟则选择成为一名神职人员。除了良好的教育和祖先的荣光,他们都不能从家族继承更多,想要财富、房产、地位,就要靠自己努力去获取。
这让他不得不在选择对象上更加慎重。尽管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军中获得了地位和财富,但钱总不会嫌多,如果他未来的妻子能带来财富、地位,那再好不过。出于这个考虑,菲茨威廉上校将择偶的目光放在了富裕的小姐身上,西尔维娅也就此进入他的目光。可他的妻子绝不能是一个不名誉的私生女,他必须为自己的后代负责。这是菲茨威廉给自己定下的最低要求,他还寄希望于结一门贵亲给自己的未来提供帮助。
西尔维娅·德·包尔小姐是一位优秀的女性不错,她很迷人,可这点吸引不足以抵消她私生女的身份曝光会带来的麻烦,菲茨威廉上校一弄清楚她的身世,第一件事就是理智的斩断自己尚未变深的情谊,迅速抽身离开。
身为旁观者,达西觉得西尔维娅得知了表兄的心意成了坏事,如果知道表兄曾将她放在天平上考虑,又因为她无法选择的身世迅速放弃她,这对哪一位小姐都是一种打击吧,幸而现在他们并没有发展出互定终身的情意。
和菲茨威廉家族相比,德·包尔家族遵循的继承法律则不同,他们家的女孩也享有继承权,格雷格·德·包尔先生没有儿子,也没有兄弟侄子。除了应得的嫁妆,安妮还原封不动的继承了德·包尔家族的庞大地产和财富,也就是说,谁娶了安妮,就一并获得了德·包尔家族积累数代的财富。
如果说菲茨威廉上校没有动过安妮的心思那不可能。可是这种念头只要一冒出头就迅速被他掐灭。说起来,凯瑟琳夫人在其中占的比重绝对不轻。维克多·菲茨威廉自小就是个活泼好动的男孩,小时候他很喜欢姑妈家的妹妹,安安静静的安妮就像一个乖巧的娃娃,但她太安静了,白净的安妮在他眼里比不上会跑会跳的小伙伴有趣。
打小凯瑟琳姑妈就不太喜欢他,她欣赏的是大哥乔治那样稳重端方的小绅士,嫌弃他过于跳脱,不好管教。无奈体弱多病的安妮不愿意跟着大表哥乔治在室里安静的读书,反倒要跟着自己这个淘小子四处跑。那时候,维克多不耐烦姑妈一遍又一遍要求大家让着安妮,看好安妮,不许带着她跑、不许带着她跳,不许带她靠近危险的地方。维克多对这个表妹的兴趣很快就被消磨干净,甚至表妹在他眼中成了一个大·麻烦。
年幼的维克多不知道怎么照顾安妮,又嫌弃她跟着自己碍事,将安妮骗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庄园的一间阁楼里,他让安妮乖乖待在那里,等自己回来陪她玩捉迷藏。将安妮抛下之后维克多就跑去和自己的小伙伴捉虫逗鸟好不快乐。等傍晚他返回庄园才发现庄园里的人都找翻天了。等到他带着黑着脸的姑妈爬上阁楼找到安妮时,姑妈差点没吃了他。
原因无他,安妮乖乖的呆在阁楼里等表哥,在等待的过程中睡着了,受了凉在梦里开始发烧。她呼吸急促,阁楼里积满了灰尘,安妮吸入尘埃呼吸困难差点没断过气去,当时的情况危急看得凯瑟琳夫人心疼极了。这一遭让安妮生了一场大病,他也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关起来。打那以后,凯瑟琳姑妈看他哪里都不顺眼,更是对安妮和他来往绷紧了弦。
菲茨威廉上校自己也知道,凯瑟琳姑妈对自己一直心存不喜,更何况还有表弟达西珠玉在前,她选择自己做女婿的概率极低,他对安妮也没有旁的想法。只要安妮能找到一个可靠的绅士,照顾她,关心她,给她幸福,他的愧疚也能少些,小时候是真不懂事,这才做下了差点害人性命的蠢事。在菲茨威廉上校心中,达西绝对就是一个十足可靠的绅士,无怪乎姨妈一眼就看中了达西做她的女婿。只是,达西这倔强性子,只怕姨妈也没那么容易如愿。
罗新斯庄园的两位小姐不知道远去绅士的想法,发现了西尔维娅的又一重身份,安妮对她店里卖的衣服好奇极了,西尔维亚取出行李箱里的一件礼服,在安妮的注视下在裙摆上绣了一朵小花,她的手艺让安妮赞不绝口。
原来西尔维娅就是她店里裙子的设计师,还兼职裁缝、绣娘。安妮很少做针线活,但她能看得出,西尔维娅的刺绣技巧非凡,难怪她的店能取代杰克逊先生的成衣店成为现在伦敦最受欢迎的服装店,光凭这一手刺绣工艺,安妮就能想象得到经过她手上的裙子会多么让人惊艳!
“你一定很辛苦吧?”虽然称赞一位小姐时经常会选择夸她天赋出众,可是安妮深知一个道理,再高的天赋要想取得出众的成绩都一定要付出巨大的努力。西尔维娅巧夺天工的绚丽绣技,在安妮眼里,就是她在没被认回家的时候,日复一日的大量练习刺绣,这样才能在伦敦的服装市场崭露头角。
辛苦吗?西尔维娅想起前世自己自小接受的那些训练,曾经是辛苦的,可是长期坚持下来,她自己也爱上了刺绣,能够凭借自己的一双巧手创造美丽的事物也是一种快乐。在她初来乍到面对困境的时候,正是曾经的这份手艺帮助她有了立身的资本,不至于流落街头,也不至于掉入糖衣陷阱,她很开心。
菲茨威廉上校的离开带走了扰乱安妮心神的因素,她情绪稳定下来,有西尔维娅的陪伴,很快就宣称自己身体状态比以前大好。在两位小姐安宁平静的闺中生活中,又出现了一位访客,对安妮来说这位先生并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