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在不算轻松的氛围中结束,沈既明与羲翎二人相对而眠。羲翎的作息十分规律,不过片刻便陷入深睡,沈既明听着耳畔沉稳的呼吸声,亦逐渐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
九重天素来静寂,无人打扰,沈既明一觉睡到大晌午也没人来叫他,他起身时身旁已不见羲翎的身影。
羲翎睡过的位置整洁如新,整张床叫他们二人睡出一道明确的界限出来。沈既明见状,自觉收拾床铺,奈何十九殿下活了两辈子,几乎没有亲自整理家务的时候。过去无论在军营皇宫,哪里用得着十九殿下亲自收拾这些,殿下的贵手可是打仗用的。后来他病逝飞升,虽然没人伺候,可也没有正经的仙府给他住,严格算来,他在天上席地而睡的时候比做皇子那几年长了几倍不止,更谈不上什么叠被铺床了。
于是乎,沈既明不但没能将自己这一半整理明白,连羲翎的那一半都弄乱了套。
沈既明:“......”
正手忙脚乱着,他倏忽闻得熟悉的清幽梅香,不禁愣住。他抬头向着花香的源头看过去,床柜上不知何时摆了一只精巧的透明花瓶,瓶中盛了些许清水,梅枝浅浅地没在里头。正是沈既明作为贺礼送给羲翎的那一束。
沈既明一时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他见过羲翎堆放的那一库房的贺礼,对自己赠的梅花梅饼更加不抱希望,心道羲翎没给它们扔了已是不错,哪里敢想寂夜神君竟如此抬举,居然特意寻了个瓶子当插花摆在床头。当然,这是往好了想,说不定羲翎是想时时提醒沈既明,你小子抢了我的神劫,贺礼就送这呢?
看来九重天的风水不但养人,羲翎长得倾国倾城貌,连梅花在这里开得也比别处好看。沈既明盯着花蕊,一时看得痴了。
他不禁想起京中梅园,这样清高的花种,若知那梅园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怕是此生都不愿绽放了。
还是长在九重天好,至少羲翎的手一定是干净的。
甩开莫名其妙的念头,沈既明起身下床找鞋。他的鞋靴衣物皆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旁,叠得比豆腐块还像豆腐块。他顺手拿起一只鞋子往脚上套,一切过程都很顺利,只有复杂繁琐的锁扣颇为棘手。沈既明自言自语道:“这军器监虽是尽心做事,这也太难穿了吧。”
想到此处,犹觉不对:“那昨天是谁帮我脱下来的啊?真乃神人。”
恰逢羲翎端着一份餐食,冷淡道:“我。”
沈既明一听,登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哈?”
“许多要事暂未处置,你且吃饭,一会儿随我去审一个人。”
三天神君不必仙君,这可不是个闲职,没空给沈既明摸鱼。昨日天帝铁青着脸不知给沈既明分配什么活才好,是羲翎主动坦言缺人手,天帝赶紧借坡下驴,请既明神君与寂夜神君共同监管刑狱之事——说得好听,其实就是给羲翎打下手。
换作旁人,好容易爬上三天神君的位置,断不愿屈于人下。既然与羲翎同是神君,凭甚羲翎为主他为从。不过既然此人是沈既明,天帝也懒得解释,只希望这人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不知好歹。当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天帝还是象征性地请掌事神仙给沈既明定个尊号。这下总算是仁至义尽,沈既明若再闹,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于是,沈既明稀里糊涂地用了早膳,又随羲翎去了天狱。一路上,大小神仙见此二人皆满面恭敬。沈既明知当自己只是狐假虎威,神仙们摆出毕恭毕敬的样子只是不敢在羲翎面前造次。然神仙们给羲翎作过礼后,纠结片刻,还是面部僵硬地给沈既明作了同样的礼,一边行礼一边道:“问寒彻神君安。”
沈既明没听明白:“您说的这个寒彻神君,是哪一位?”
羲翎道:“天帝为你定下的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