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文士突然开口道:“这位小哥儿,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老丈的茶钱我付了,上两个馒头好啦。”他说着拍出两个大钱,丢在了桌上。
那个伙计收起了两个大钱,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没好气地走开。那名中年商人和自己的黑脸护卫相视一眼,对天狼问道:“老丈,看您这身体,怎么一个人出门在外啊,您的家人不陪着吗?”
天狼对此刚才就有所准备,听到商人问起,便一边咳嗽,一边说道:“不瞒您说,小老儿今天是出城给老婆子上坟,小老儿的女儿远嫁他乡,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所以一个人出门,您看,这些就是我上坟准备的东西。”他说着拿出身边的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两根白蜡烛,一把纸钱。
那黑脸护卫眉头一皱:“我说老头儿,你上坟就上坟好了,那些东西也该藏起来,我们这出门做生意的,你给我们看这些,晦气不晦气啊。”
天狼一拍脑门,连忙把那个篮子用布盖上:“小老儿一时糊涂,冒犯了爷们,真的是对不住啦。”他说着连连拱手作揖,一脸的抱歉。
中年商人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不快,似乎对这种死生之事也颇为忌惮。但当着那灰衣文士的面,也没有发作,只是不再开口相询,而是抓紧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吃,看样子是想早点起身走人。
灰衣文士微微一笑:“老丈这样一提醒,我倒是想了起来。这两天正好就快要到清明了,可惜啊,我现在人在外地,无法给亲人上坟,想起来真是惭愧地紧。”他说到这里,神情似乎变得落寞了一些。
中年商人扒完了最后两口面条,看了一眼灰衣文士,饶有兴味地问道:“这位兄台。看你也不象经商之人,这么一大早来这茶铺又是做什么呢?”
灰衣文士“哦”了一声:“在下喜好四处游学,以前没来过京师,这次前来拜访旧时同窗,昨天晚上投宿离这十余里的有间客栈,今天起了个大早过来,正好在这茶铺里歇歇脚,老板这又是准备上哪里发财呀?”
中年商人笑着摆了摆手:“瞎忙罢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他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也不说做何生意,甚至没说从哪儿来,准备去哪儿。
就这说话的功夫。天狼一边慢慢地啃着灰衣文士帮自己啃的两个馒头。一边仔细地观察了一番这个小茶铺,自己来的这会儿功夫,人来人往,歇脚赶路做生意的人基本上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而现在还坐这里的四桌人,都是江湖打扮。持刀带剑之人,看起来象是在这里等什么人。
自己这一桌的这三位,显然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就连自己这么一个小老儿,那个黑脸护卫都试探了一把。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个灰衣文士,而他在这里坐了这半天。说是访友但根本没有一点走的意思,显然也是在等什么人。
天狼正思索间,官道上响过一阵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一匹高大神骏的大红马,上面骑着的一人穿了一身浅红色武官袍,背上背着一个黄绸裹着的卷轴,头戴獬?帽,腰间挎着一把刀,剑眉虎目,眉宇间英气逼人,颌下三缕长须飘飘,可不正是锦衣卫经历沈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鍊,有几个人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到了自己的兵器上,天狼这下子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炳要自己保护此人了,夏言多年来在江湖中的死士不少,他昨天刚刚踏上致仕回家的路,这些人估摸着也听到了皇帝要传旨捉拿夏言的消息,或者是怕锦衣卫和严嵩的人在路上加害,因此就在这茶铺里等着,反正只要是对夏言有所不利的人,就想办法先下手为强。
沈鍊显然对这一切早有准备,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干脆下了马,走到最靠外的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下,上身挺拔,两腿微屈,双手握拳,正放于桌面上,乃是标准的武官坐姿,声音不大,但十足的中气能让每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店家,来一盘馒头,上一壶茶。”
一个伙计把沈鍊的马牵去拴在一边的桩上,刚才那个服侍过天狼的略年长一些的伙计走到了沈鍊的面前,这回他换了一副笑脸,一颗金牙都在闪光,勤快地擦着桌子:“这位官爷,赶路累了吧,小店的馒头和茶水都是这京师出了名的,包管让您满意。”
沈鍊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扔在桌上,沉声道:“再帮忙打包一笼馒头,路上要吃。剩下的钱不用找了,就是麻烦快一点。”
那小二欢天喜地地接过银子,道了声谢,麻利地给沈鍊倒了一碗桌上的茶水,高声唱道:“一笼馒头打包,一盘馒头店食,赶紧地咧!”
沈鍊的双目如电,从这茶铺里一个个正盯着自己看的人脸上扫过,天狼也在偷偷地观望这些人,从服饰打扮上来看,这些人有正有邪,看起来并非是一路,相互间也是颇为戒备,看起来今天这小茶铺还真的是藏龙卧虎,并不简单。
只是现在辰时已过,连沈鍊都已经到了,约自己在这里碰头的凤舞却是踪迹全无,天狼虽然知道她应该是化身为这茶铺里的某人,但一直不现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到时候万一动起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会自已打起来。
那天天狼只看到凤舞使过一路幻影无形剑,还不知道她会别的什么武功,这些茶铺里的人没有一个带着她那天的宝剑,看样子到时候她用的武功也不会是幻影无形剑法,这样他自然不会知道哪个是凤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