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直的基地在萨摩藩的松浦津,而徐海,陈东,麻叶之流更是这些日本大名的狗腿子,完全受制于人,所以扶持陈思盼。萧显一伙,只怕也是这些东洋人的意思,汪直和徐海虽跟其有仇,但也不敢公然翻脸,所以希望假手我们明军官军做这事。”
天狼点了点头:“徐先生所言极是。这些倭寇虽然看起来耀武扬威,但本质上不过是东洋人的狗腿子,若是没了那些凶悍善战的东洋武士,光靠着一帮沿海渔民当海贼,也不可能形成今天的声势,所以日本人的命令他们是不敢不听的,既然如此,我们如果扶持力量稍弱的陈思盼,去和汪直作对,是不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让他们掐起来,比让一家独大要来得好。”
胡宗宪摆了摆手:“这个方案本官不是没想过,只是我们现在跟汪直还有的谈,跟那陈思盼却是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当年陈思盼乃是一潮州百姓,因为犯了法被官府收押,后来越狱出去杀官下海当了海贼,朝廷把他全家都处斩了是。”
“而那个萧显的情况也差不太多,因为违反了海禁令而被朝廷灭族,所以这二贼恨透了我大明,平时里和我大明作战,连俘虏都是要残酷处死的,以示与我大明绝不两立。”
“所以对于这股顽匪,是必须优先坚决加以消灭,汪直所想的,只不过是勾结日本人,开海禁,以后往往于浙江与日本之间,对于南下吕宋并不是太感兴趣,我们先澄清了南海,再集中力量解决浙江福建这里东海的问题,到时候广东的水师也可以来助战呢。”
“就是从战术上来说,陈思盼和萧显的实力比汪直弱上许多,没有他们那种大炮巨舰,手下也不过只有万余倭寇,平时为了躲避我水师的打击,还多是分散行事,陈思盼和萧显自己身边的直属海贼不过千余人,只要汪直能给我们提供情报,并在外洋封锁住他们的退路,那我军水师数千人,上岛消灭二贼还是有把握的。二贼一死,我们也可以诏抚他们的余部,至少能把一部分人收编为大明水师。”
天狼笑道:“原来如此,胡部堂这样的宏伟计划,想必已经写在了给皇上的密奏里吧。”
胡宗宪点了点头:“嗯,本官的策略就是如此,所以此事还得先劳烦天狼大人,从义乌回来之后,到汪直的大本营双屿走一趟。把本官的回信带给他,顺便观察一下他们是否是真心要与我军联手消灭陈思盼一伙,还是另有图谋。”
天狼正色拱手道:“理当如此。”
胡宗宪的眉头动了动,说道:“天狼,你今天带来的那位凤舞姑娘,真的是锦衣卫吗,还是你在江湖上的朋友,现在你我已经交心,此事也可直说无妨,不管她是何身份,本官都会为你保密的。”
天狼微微一笑:“她确实是锦衣卫,而且身份地位都很重要,是陆总指挥的得力干将,上次卑职在山西大破白莲教时,就是与凤舞联手行事,所以这回陆总指挥怕我在东南孤掌难鸣,也把她也派了过来。”
胡宗宪“哦”了一声:“既然这位凤舞有如此本事,又怎么会伤得这么重?这杭州城内难道还有倭寇高手,可以伤到她吗?”
天狼想到凤舞自刎时的样子,面具后的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凤舞是在路上碰到了几个江湖中的仇家,才会伤成这样,并非倭寇,部堂大人。这江湖中的仇杀并非公事,而且凤舞当年和这些人结仇,也是违反了总指挥的命令在先,现在此事还没有向总指挥大人上报呢,所以江湖事江湖毕,我们不希望用锦衣卫的权势来解决这件事,如果我们回到锦衣卫的杭州分部,那此事势必泄露,所以还请部堂大人能代为保密。”
胡宗宪的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本官就放心了,我最担心的,还是倭寇派出奸细来内地窥探军情,现在我军新募集了士兵,在加紧训练。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你们去义乌如果想要募兵,也不宜大张旗鼓,我们只有在表面上装得不思进取,不修武备,才能让汪直放下戒心,与我们合作。这点你一定要注意。”
天狼这下算是明白了胡宗宪为何放任杭州城内歌舞升平的原因了,他笑道:“部堂大人一片苦心,天狼佩服。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天狼这就告退。”
胡宗宪的嘴角勾了勾,说道:“天狼,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听徐先生所说,你和小阁老好象有很深的仇怨,是吗?”
天狼看了一眼徐文长,他在和徐文长的谈话中也知道了胡宗宪的底,清楚这位东南总督和严世藩并不是一路人。但毕竟胡宗宪跟严嵩有着师生之谊,即使不喜欢严世藩,也不代表和自己一样跟这个奸贼是你死我活之仇,所以现在还不能把所有的底都交给他。
于是天狼点了点头:“卑职还没有加入锦衣卫的时候,就和严世藩打过交道,他们父子当时扶持在江湖上号称魔教的日月教,无恶不做,卑职初出江湖时与那魔教有过多次交手,所以也就和严世藩结了怨。”
胡宗宪叹了口气:“老夫也曾听说过东楼(严世藩的号)这些年来一直勾结江湖匪类,搜索那些与他作对的大臣们的把柄,就是前任阁老夏言,也是这样给他扳倒的。不过老夫现在想问的不是这件事,你跟文长说过上次蒙古入侵的时候,东楼曾经暗中进入蒙古大营,与俺答汗有密约,可是事实?”
天狼心中暗骂自己在酒楼时一时说得高兴,把此事也透露出去了,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争取胡宗宪,帮他下定脱离严党决心的关键之事,胡宗宪虽是严嵩门生,但也爱及声名,更不会象严世藩那样卖国求荣,于是他咬了咬牙,说道:“此事乃是卑职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事实上蒙古入侵,本就是仇鸾在宣大任总兵时,私通贿赂俺答汗,而刺激起了他们的野心,严世藩所做的,和仇鸾并无不同,仇鸾因为私通敌国而身败名裂,可是严世藩却还能逍遥法外。”
胡宗宪半晌说不出话,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以他这样镇定从容的人,这个举动足以反映出他现在内心中的激动与不安,他抬起头,沉声道:“天狼,此事严阁老是否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