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站起身,和戚继光拱手作别,出了帐后,没走两步,那刘得才便牵了一匹高头大马过来了,对天狼说道:“大人,这匹马是我家戚将军的坐骑,这回吩咐了特意给你骑去杭州,您路上一切小心。”
天狼点了点头,跨上战马,双腿一夹马腹,那马一声长嘶。四蹄翻飞,如闪电般地向着杭州城的方向而去。
已经三更,可天狼一刻也不想再耽误。一想到徐海等人还有可能回杭州报信,他就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能飞回杭州去。
戚继光给的这匹马是一匹上好的骏马,马鞍上备足了三四天的干粮和水袋,天狼连夜出了义乌县境,沿着官道向杭州奔去,随大军前来义乌的路上,他对这条官道上的城镇,山川,河流都已经了如指掌。一路打着火把狂奔,到了第二天早晨的时候到达了最近的一个小城镇,打了个尖后就继续上路。
如此这般,天狼路过一个大点的城镇直接打尖吃个饭就上路,不分昼夜地一路奔驰,好在从义乌到杭州的这条官道还算太平,附近的山寨里的绿林土匪们多数这会儿还呆在义乌挨军棍,这一路之上没有受耽误。到了第二天入夜之后,天狼终于奔回了杭州城外胡宗宪的大营。
天狼拿着胡宗宪给的令牌,在营中一路通行无阻。直到胡宗宪的营帐,这是一个前后间给一个屏风隔开的大帐,平时胡宗宪在前帐办理公事。累了则在后账的行军床上休息,听到天狼深夜而来的消息后,直接披衣起身,就在他走到前帐的时候,接到了消息的徐文长也一边穿着外袍,一边匆匆掀帘而入。
胡宗宪看到天狼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微微一笑,指了指大帐入口内侧的一个铜脸盆:“天狼,别急。先洗把脸,慢慢说。”
天狼这一路赶来。也是不及歇息,这会儿停下来。才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仪容不整,他笑了笑,虽然是易容的面具,但这样灰头土脸地面对胡宗宪这样的三省总督,封疆大吏,也确实不太妥当,于是他去洗了把脸,整了整衣服,才走了过来,那边胡宗宪和徐文长也都穿戴整齐,胡宗宪一身大红二品官袍,正襟危坐于案后,徐文长则青袍儒巾,恭立于一侧。
天狼从怀中掏出了那叠供词,里面除了有施文六交代的以外,还有他之前提审华长民和施文六手下给的那些供状,为了怕这一路赶来汗水把供词弄湿,他还特地用了牛皮纸裹住了这供状,又在外面包了两层布,这一路下来都是贴着心口的肌肉,万无一失。
胡宗宪打开布包,拿出供状,和徐文长分着看了起来,这还带着天狼体味的供状,正凝结着天狼和戚继光等人这一路的心血,随着天狼口述的这一路过程,把这些天来义乌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向胡宗宪作了通报。
胡宗宪和徐文长一直静静地听天狼说完,没有开口,只有天狼说到徐海等人出现时,胡宗宪的嘴角才抽了抽,但仍然没有说话,拿起桌上的一杯浓茶,呷了一口,一直到天狼说完审讯施文六之后,胡宗宪才微微一笑:“天狼,这回真的辛苦你了,你为朝廷,为国家立下了大功。”
天狼也端起桌上早准备好的一杯茶,喝了一口,他一向不喜欢喝茶,总觉得嘴里能淡出个鸟来,烈酒才是他的最爱,但这跑了一天两夜,也确实有些渴了,刚才说了这么半天,更是嗓子冒烟,于是骨嘟嘟地把一大碗茶全喝了下去,果然感觉好了许多,说道:“胡部堂,现在该做什么,马上拿下郑必昌和何茂才吗?有这施文六的供词在此,即使治不了严世藩,也可以收拾这两个贼人了。”
胡宗宪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如果只是想拿下这二人,那很简单,小阁老一定会丢卒保车的,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而且从这供状来看,他们并没有参与所谓通倭的事情,是那个倭寇疤脸自己找上门的,所有指向小阁老的证据,已经全部被切断,这时候最多只能从施文六的身上治他们一个官商勾结,贪污*之罪,也就是个罢官而已,可是这样一来,我却要跟严家撕破了脸,以后他们再派过来的官員,就会对我的抗倭大事多方制约,从中作梗。”
天狼这一路上也隐隐地感觉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他还是不太甘心,重重地叹了口气:“难道这回就真的这么放过严世藩这个恶贼了吗?”
胡宗宪摇了摇头:“天狼,来日方长,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平倭,经过你这回的教训,只怕那些人也不敢再冒险。在近期内和倭寇有什么动作,你这次义乌之行有两大收获,一是平息了倭乱。还因祸得福地让戚将军得以招到勇猛忠义的义乌兵,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的,不过我最看重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你这回见到了徐海三人,能临机应变,在他们的心中种下和小阁老互相猜忌的种子,其实你的做法已经基本上让这些倭寇和小阁老的合作濒临破裂了。”
天狼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急中生智有这么大的效果,奇道:“真有这么厉害?不太可能吧。”
胡宗宪看了徐文长一眼:“文长。你觉得呢?”
徐文长微微一笑:“学生也同意部堂大人的看法,那些倭寇在南京时与严世藩会面,本就没有谈出个太好的结果,我看那严世藩也只是乱开空头钱票而已,却要倭寇们来义乌先帮他这个忙。”
“如果我是徐海,首先就会对这种给人当枪使的行为感觉不舒服,他们三人并没有参与到这次义乌事件当中,而是让手下们去出面,我觉得除了可能真如他们所说的借刀杀人外,也是不愿意深陷严世藩的算计之中。毕竟当时天狼已经出现,暗地里是否有其他高手,如陆总指挥和其他锦衣卫杀手。都不知而知。”
天狼微微一笑:“确实如此,我真是身居其中而没有深想了,怪不得徐海他们迟迟不动手,想来也是怕暗中有埋伏。”
徐文长继续说道:“这第二嘛,严世藩肯定会对倭寇说胡部堂是他父子一力举荐的,是他们的人,只要他一开口,部堂自然会一一照办,可是他开的条件和部堂开出的却是天差地别。徐海等人不可能不起疑,而且在义乌这个地方又有天狼兄这样的高手。还有官军出现,即使不是严世藩安排来黑他们。至少也说明胡部堂和锦衣卫不会受制于他,他的话的份量,自然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