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沧行叹了口气,告诉沐兰湘,当年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出塞之后,曾经想要为屈彩凤寻得医治白发和寒心丹之毒的灵药,于是孤身去过几次长白山,想要找到那神农帮,可是这神农帮不象中原的帮派,设立固定不动的总舵,而是行踪诡异难寻,即使是长白山内的采参夫,也很少有听说这么个帮派的,而且那些人多非汉人,对外来的人也有天生的警惕,李沧行曾经在那里耽搁了加起来有半年多的时间,却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沐兰湘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么说来,我爹的病,只怕,只怕是无望治愈了吗?”
李沧行一看小师妹又要哭,连忙说道:“不,小师妹,你别担心,这次的事情解决之后,我一定带你走遍天下,遍访名医,就是龙肝凤胆,只要能治你爹的病,我也一定会寻到的。”
沐兰湘一下子破泣为笑,就跟幼年时李沧行哄她时一样,拉着李沧行的手,笑道:“好,无论是千山万水,我都会跟着大师兄你的。”
李沧行点了点头:“还有彩凤的白发,我也曾经答应过要帮她治好,在天山的时候,她吃了冷天雄给的千年冰蚕,把这寒心丹之毒全给解了,可是白发却仍然没有恢复过来,听说要治这白发,得要千年何首乌才行,上次在长白山时我也曾经苦寻此药,结果百年的何首乌倒是找到了几根。可是千年的何首乌,都是已经修成人形,集天地精气的仙药。凡人想要得到,那可是难上加难啊。”
沐兰湘笑着摇了摇头:“那不也挺好吗?报得大仇之后,我们也不至于无事可做,可以结伴出游名山大川,去寻这些灵丹妙药,过那世外神仙的生活。”
李沧行点了点头,他抬头看了一下已经偏西的日头。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隐藏起自己的行踪吧。不管是魔教还是沐王府,我们都得好好应对才是。彩凤已经去了后山那里,寨门这里我守着,你在寨子中找个地方潜伏。有紧急情况时,响哨联系!”
沐兰湘点了点头,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镇定,除了作为李沧行宠爱的小师妹谈情说爱时,她就是一个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武当妙法长老,一抹蓝色的倩影凌空飞去,很快就淹没于寨中的房屋之中。
李沧行的眼中寒芒一闪,蓝色的身形一动。一下子就飞上了寨门这里的一棵参天古树之上,紧紧地伏身于树枝,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屏住了,清凉的山风拂过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小腿的肌肤,可是他的思维,却回到了刚才和沐兰湘的对话之中。
一想到屈彩凤对自己的一往情深,李沧行就是一阵黯然,多年来。他一直主动地回避这个问题,潜意识里他一直告诉自己。此生自己只爱沐兰湘一人,与别的女子都是有缘无份,而屈彩凤真正的另一半应该是徐师弟,自己是不能图一时的痛快,夺人所爱,误人误已的。
可是凤舞的死和与小师妹的重逢,却开始动摇他这个由来已久的信念,刚才小师妹说得不错,如果徐林宗真的对屈彩凤有意,或者是屈彩凤重念与他的旧情的话,这两个月早就去找对方了,自己可以说因为和小师妹的误会而多年无法重逢,可是徐林宗对于和屈彩凤的误会却是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可即使如此,这么多年也没来主动找过她,这难道不是因为他把武当看得比屈彩凤更加重要,最终选择了放弃爱情,选择门派吗?这样的徐林宗,又怎么可能值得屈彩凤倾心相随呢?自己一直没有直面屈彩凤的选择,还想当然地,自欺欺人地以为她早晚会回到徐林宗的身边,看起来自己是错得太厉害了。
刚才沐兰湘打自己的那个耳光,现在还火辣辣地疼,虽然屈彩凤从来没有这样打过自己,可是她对此事不言不语,甚至每天还在自己面前强颜欢喜,内心里早不知道伤得如何千疮百孔了,感情方面,自己也许确实是太过自私,太过冷漠了,明知屈彩凤对自己一往情深,却残酷地拒她于千里之外,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肯跟着自己,这份痴情,比起小师妹为自己苦等十余年,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不顾名节,亲口承认假结婚之事,也是毫不逊色了。
李沧行想到这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另半边脸也肿了起来,他暗骂自己不解风情,徒负佳人,这次云南之行结束后,一定要向屈彩凤问明白她是否还想回徐林宗的身边,如果她到时候还是只愿意跟着自己的话,那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她一个人了。
不过李沧行转念一想,心中又是浮起了一片阴云,自己一再地拒绝屈彩凤和凤舞,真的只是因为心中只有小师妹吗?以前跟屈彩凤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明明会觉得很快乐,可是一想到她以前跟徐林宗在一起的往事,又会不自觉地火冒三丈,若说嫉妒,自己作为一个男人也够可以的,追求完美的爱情也许只是自欺欺人的说词罢了。
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也许对于屈彩凤曾经委身于徐林宗的事情,也耿耿于怀吧,就算是小师妹,若不是看到她仍然是为自己守身如玉,自己这回真的能下定决心,带她远走高飞,不顾世人的唾弃吗?如果自己的女人并不完美,自己真的可以接受这一点吗?
想到这里,李沧行突然前所未有地憎恶起自己来,枉自认为是天字第一号的侠士,自认为是天下至情之人,其实也跟每个具有处--女情结的男人一样。只因为那些世俗的观点而徒费佳人罢了。这么多年来,找了各种理由来拒绝屈彩凤,拒绝凤舞。说白了只不过是嫌弃她们的过往,就算是小师妹,也不过是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十几年前在武当时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幻影罢了,凤舞为了这样的自己而无谓地动情,最后赔上一条性命,才真的是大大地不值当哩。
李沧行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阵冲动,现在就要去找屈彩凤。跪在她面前,向她认错。向她忏悔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拒绝和伤害,发誓以后也会象保护小师妹那样,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再也不会为了自己的自私与狭隘,把她推向别的男人的怀抱,更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她还会喜欢一个已经抛弃她多年的老情人。
可是李沧行刚刚身子想要一动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多年来的沧桑流离,让他养成了野兽般的嗅觉,对局势的判断和危险的感知能力,远远超过常人,虽然也会有为情所困。走火入魔的时候,但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有远远异于常人的极度冷静与准确判断。现在并不是向着屈彩凤道歉,接受她的好时机,大凶尚未现形,强敌环伺,就连知道自己行踪的陆炳和黑袍,也不能绝对地信任。自己这回仍然是在刀锋上跳舞,若是此时纠结于这份儿女情长。只会误了大事。
李沧行又回想起刚才和沐兰湘的对话,不经意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沐这个姓氏是极少见的,自己行走江湖几十年,除了小师妹外,没有见过一个姓沐的人,可是到了这云南之后,却见到了沐王府,黑石师伯又对着自己的来历隐瞒不提,难道真的会和这沐王府有关吗?
李沧行的心中渐渐地起了波澜,也许小师妹的身世,真的会和这沐王府有关系,就和自己居然是大明皇子一样,世事无绝对,谁又能想得到呢?可若是小师妹真的跟沐王府有关系,而这沐王府又通过万蛊门来害过自己,到时候她又如何自处呢?想到这里,李沧行不免紧张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了。
但李沧行很快就又想到,黑石师伯和沐王府已经多年断绝了关系了,即使是身遭妻子死去,岳父家被灭门的大仇,也没有回沐王府求助,在他的眼里,好像早已经和自己的家族一刀两断,即使是真的出身于沐王府,也应该没有一点关系了,想到这里,李沧行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终于不用为这事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