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帝国似乎依旧循着他本来的规章制度与政治结构在运转着。
百姓依旧大部分在种地,读书人依旧是在准备科举,工匠们虽然拥有了自由但还是在军械局干活,而军队也还是以卫所官兵为主。
即便自己是大明皇帝,但每日也依旧是由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来决策政务,甚至自己如果不过问,帝国这些决策都可以依据成例来处理,亦或是内阁阁臣可以根据自己这个皇帝的意志来处理。
而且对于日常政务,就算自己拥有后世的见识,但具体问题处理上与这个时代的旧官僚处理具体问题是没有多大区别,依旧是制衡与妥协。
大明帝国也许还没有到病入膏方之时,大明帝国刚刚结束弘治十八年的励精图治期,所以帝国还没有显现出太严重的危机,所以自己这个皇帝和这个时代的官员所做的似乎显得微乎其微,好像依旧在循规蹈矩。
朱厚照这么问杨一清,是想更清楚的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帝国精英们到底在想什么,是如何在看待国家与朝廷以及个人与家族的利益的。
“臣不该意图勾结内臣,利用陛下谋害朝中重臣!”杨一清回道,眼前这位陛下神色中总是透露出一股让他琢磨不透的威严,因而,饶是他曾敢在阵前不惧数百鞑虏围攻,也不敢在如今这位帝王面前有半句冒犯之言。
“你还算明白!但是,你没说清楚,你的罪责是没有把大明的利益放在自己的政治利益前面,杨一清啊,你置朝廷与朕于不顾,甚至只想着利用朝廷与朕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朕可以理解,这是你们这些儒学理臣的通病,不过,朕今日还想问你的是,你可知国家二字?”
朱厚照抛出了“国家”这个概念,如同他曾经会将这个概念放进《治国纲要》里赐给一些重臣阅读一样,他想以自己帝王的身份影响一些这个时代的巨擘,让他们的思维不再局限于儒家理学。
可朱厚照发现收效甚微,虽然这些重臣们不敢违背朱厚照的旨意不对,甚至也不敢斥责朱厚照的《治国纲要》是妖书,但他们心里还是抵触这些新概念的,甚至有的直接以自己愚笨为由说自己不太明白朱厚照的意思;
而且,还有官员很忠诚的告诉朱厚照,有些以民为本的思想其实是不利于君王的,皇帝陛下若要巩固自己的帝王之位,就不应该让自己的臣民太要求平等。
朱厚照自己有时候发现自己也是矛盾的,自己是帝王,从维护自己帝王权威的角度而言,继续巩固儒家理学的正统地位,强调伦理宗族打压个性,以及愚民政策都是好的。
但是从整个华夏而言,要想让华夏文明实现进步并不再被异族所侵,就必须解放思想发展新的经济模式。
但无论如何,朱厚照还是愿意先照顾后者,只要能让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上人和这些人所组成的文明能永久的安稳下去,能一直保持强大的姿态而不被外来势力所欺侮,就算将来做不成皇帝也无所谓。
这也许就是与某些异族“明君”不同的地方吧,毕竟自己是真的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当成自己的同胞。
所以,朱厚照依旧在向这个时代的文人士大夫们传递着这些新的概念。
杨一清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位陛下所说的“国家”二字是何寓意,他试图去用儒家经典里的圣人之言去回答,却发现自己纵容能背出四书五经里的每一句话甚至可以指明每句话的朱子注解也无法说明什么是国家。
“臣愚笨!请陛下解惑!”
杨一清坦率地承认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国家,国,他知道;家,他也知道;但国与家合起来的词,他是真的不知道。
朱厚照只得与杨一清细细说明了起来。
杨一清越听越惊骇,他不知道陛下这些学识从何而来,是谁所教,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学识足以当得起“惊世骇俗”四个字!他不敢用“离经叛道”四个字,首先,他不是理学名臣不是卫道士不是容不下其他杂学的人,其次,他也不敢指责陛下所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