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清书昏昏沉沉被锁在梦境里。
一会儿是小时候被母亲裹着衣服抱在怀里哭,周围是惊慌失措的丫鬟,跟被掀翻的水盆,浴桶周围水撒了一地。一会儿是幼时被将军叫去随哥哥们一起听课,母亲低头将一串玉石腰坠系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牵着他绕过廊庭,一直送到静室院门外面。
一会儿又是烧得浑浑噩噩躺在床上,很多人冲进来,他听到哭声、吵闹声、满桌玉碟茶碗被挥落地上摔碎的声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他醒来,就已经在了千里之外的汴京萧家里。
瞿清书依稀觉得他忘掉了些什么,清醒时候却怎么都想不到,此时烧得昏昏沉沉半死不活,那些被遗忘的画面却一幅幅回映在脑海里,变得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
森严寂静的夜晚将军府里,他染病烧晕了意识,母亲从侧门偷偷请来府外郎中瞧病,送郎中出门时候被深夜回家的将军看到。被众幕僚侍卫簇拥的将军父亲,满身森冷站在院门阴影里,看着小丫鬟提灯带着郎中拐过廊庭去,心生疑窦,怒意暗藏,他带着幕僚抬步径直跨入被忽略十几年的偏院厢房。推开门,发现了母亲战战兢兢隐藏多年的秘密……
——将军府小公子是双身。
那夜,小院里明火执仗,惨叫与哭嚎声连绵不绝。
他烧糊涂了意识,依稀看到母亲被杖责躺在血泊里的虚影,昏昏沉沉撑不开眼睛。
意识溃散间,隐约感觉到冰凉草席裹身,跟着已经安静下来的母亲,一起被丢在了马车里,一路摇摇晃晃连夜出城奔赴死人堆乱葬岗。
母亲的鲜血浸透草席,淌出来顺着草席缝隙渗进裹着他的席子里,温温热热。是母亲身上的温度。
他意识散尽,彻底晕死过去……
他想起来了……
他不是被歹人掳到汴京的。他是,被自己亲生父亲活活打得晕死过去,跟着母亲尸骨一起连夜丢弃在乱葬岗的。
后来…后来,遇到摸尸人,看他们身上绸缎贵重想要摸点值钱东西,结果误打误撞发现他还有丝气息。扯着袖子胡乱擦擦脸上血迹,接着月光看清脸,便打算抬出去卖进勾栏里赚他一小笔!
再后来,漆黑暗道里传来马车铃铛的声音
俩摸尸人吓破了胆,丢下他,仓皇逃命去了。他也被夜晚经过的萧景疏捡到,一起带回了汴京,自此他便成了萧家后院的一囚雀玩物。
瞿清书在梦里看着看着,眼泪掉下来,原来…原来是这样啊……
难怪萧榷说,‘也许萧家才是你最好的栖息之地’呢,真是、真是好一副救命恩人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