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新宇吁一口气,情绪稍稍缓和下来,语气也不复刚才激烈,接着道:“我自己也想了很久,我姐有什么必要非得结婚生子不可,要是妈一定想要个孙子,那我结,我生!行吗?姐姐很不容易了,就别对她穷追猛打了,行吗?”
卢妈妈大概也是头一次见儿子发脾气,又是震惊又确实没有什么道理,竟全无还口的余地,半晌才抖着声音道:“你姐未必就有什么常性,她今天随口一句不结婚,就真能一辈子不结婚啊?过不了多久又会改主意的!我是想早点儿把她掰回正道上!”
卢新宇忍着翻眼的冲动,反问道:“既然她自己就会改主意,那不是很好吗?等她自己改主意不就好了,干嘛一天都不能等,非要天天去刺激她?”
卢妈妈再次提高了声调:“哪天改?要是等三十好几——”
这一刻,卢新宇真有些觉得卢新云可怜了。她是多能干的一个人啊,搞得定上司搞得定客户,曾经也搞得定男友,可就因为年龄性别,这些人人如此不可回避的原因,要受到周围许许多多的约束,甚至连家人都不能对她宽容,说是腹背受敌也不为过。
一个人处在腹背受敌的情境之下,天长日久,还能有什么生路吗?
论年龄,他已经不小了,大学毕业也找了工作,可却是直到这几天,才突然间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少;也是直到这一刻,才初初体会到一种作为男性应当肩负的责任感与担当。
卢新宇没等卢妈妈说完,截断她的话头,“那就等到三十好几!妈,你说句实话,你这么急着要我姐结婚,真是为了她开心幸福,还是为了自己不被亲戚邻居说三道四,图自己轻松省力?!就为外人一点闲言碎语,你就那么草率把我姐的一辈子随便搭上?!”
卢妈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面部的肌肉颤抖个不停,客厅一时之间陷入一片死静。
真的安静下来了,卢新宇反倒也恢复了冷静,平和地对母亲劝道:“你看,这里是别人家里,说什么都不太方便。我们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
卢妈妈这么爱掐尖好面子,自己无言难堪的样子,当然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见儿子主动软化下来递了台阶,嘴上虽然还是不做退让地端着,但即刻便跟着他离开了,在行动上表示出了妥协。
客厅的大门再次关上,言晓萤惊愕地微张着嘴,情不自禁地对着紧闭的房门鼓起掌来,拿胳膊戳着程让激动道:“天呐,你听到了吗?我有点热血沸腾,简直像看了一段电影高、潮!卢弟弟好样的!他能有这个态度,我就不用为新云担心了!”
程让总算完成了清场,把言晓萤的一只手握住了拉开,好让她停止鼓掌。他对此并不以为意,这件事在他看来类似于亡羊补牢,要是早些做好沟通,日常闲谈间多表达自己的立场想法,潜移默化地反驳一下父母的论点,现在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
被他抓着手的言晓萤突然嘻嘻笑起来,感叹道:“我妈妈就不这样,她以前还说过,只要我过得开心,就算不结婚也没关系。我真幸运。”她甩了甩手,“放放放,我去给我妈打个电话。”
程让放开手,微笑着跟了她一段,问:“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妈妈?有计划吗?”
其实之前一直都不太有,但就在刚才,卢新宇和他妈妈吵架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是程让的话,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争吵。他情绪稳定,和气又会哄人,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以后自己的妈妈见了他,也一定会喜欢的。
程让见言晓萤不说话,从背后伸手捏她的脸,把她的嘴捏成小鸡的样子,“嗯?”地似笑非笑地催了一声。
言晓萤飞快转身,非要在他脸上捏回来。男性的脸颊没有什么肉感,但皮肤光滑,手感也很不错,她捏到了,才施施然地道:“我最近不回家,等我回家的时候再说吧。”
言晓萤虽然是只姿态嚣张的小野猫,但毕竟只是个身娇体软的女孩子,程让真要“收拾”她,那是易如反掌的。但谈话正到关键的当口,要是听凭自己的意愿去闹她,这难得的话题也就中断了,便乖觉地任她掐着脸,虚心求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言晓萤心情愉快了,沉吟了片刻,终于小声道:“那就下个月吧。要准备好假期哦,程老师。”
现在是在月中,即便是下月的月末,也不过就是一个半月的功夫,比他预想的快了何止一点半点。程让想不到言晓萤松口得这样快,心里徒然间涌上一阵感动,就好比自己用心地付出,本来并不求任何回报,却意外地收到了实实在在的回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