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嗣音抬眼望了他一眼,遇上他眼里的火苗,又被灼痛了一般躲避开。她微微启唇,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而是咬着下唇,下定决心似的伸出了手,牵过了周礼扶着膝盖的左手,握在柔软的两手之间。
在被她牵手的瞬间,周礼实在有些心旌摇曳,他甚至暗暗庆幸音音的羞赧,因为她垂着眼眸,才没能看见他明显动摇的神情。他佯装气定神闲,实则全身心地等待着她下一个举动,他想,只要她吻我,哪怕只是轻轻的相贴,前尘往事都一笔勾销。
可是秒针哒哒哒地欢跳而过,他等了好一会儿,对面都没有动静,似乎这个执手就算是求和的全部了。
周礼火热的一颗心又开始冷却,以至于在沈嗣音终于抬着他的手贴上自己柔软的嘴唇时,他心头火起,冷笑着把手往回抽:“你以为这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吗?要让我回心转意,你就只有这点诚意?”
却没想到沈嗣音将他的手握得很紧,他抽了一次,竟没有抽动。
这一刻,周礼又气起自己来,气自己屡屡为她失态,刚想再抽第二次,力气已蓄足了,却在看向她的那刻又散了个干净。他的音音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滚到了微尖的下巴,又重重地坠下来,砸在他的手背上。让他想起很久之前那张雪白的大床上,她也是这样眼泪婆娑的模样。
饶是如此,沈嗣音还是不放开手。她像是铁了心了,除却最初抛洒下的两三滴泪水,硬是将眼泪憋回到眼眶里,抬着红彤彤的两眼既坚定又怯懦地望着周礼,连同紧握着他的双手,也是柔软中带着强硬。
这样的一刻,不能说没有得偿所愿之感。
可周礼忍下了,寒潭似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沉着声开口:“在H市的时候,你说你只有一个前男友,是真的吗?”
要不是在考虑接受自己的求和,何必有此一问?沈嗣音顿时感觉到许多的希望,连憋着哭都顾不上,叫眼泪又落下一滴来。她吸了吸鼻子,睁着濡湿后清透得一望见底的眼眸,抿唇快速地点了几下头,又怕他不相信,嗫嚅道:“......真的。”
周礼幽深的目光不变,缓慢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站起身迈步走出了小厅。他的身影隐在拐角的墙壁后,就此看不见了。
沈嗣音有些慌神,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这是不接受,刻意回避自己的意思吗?她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包裹玫瑰花的玻璃纸,甚至故意让它不断发出脆响,好掩盖自己的啜泣声。
于是等周礼几分钟后再回来时,她已经是一副泪流满面很可怜的模样了。周礼拧着眉头,见她拿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后就要起身,心里有一瞬的心慌,顿时疾步上前,又以很轻缓的力道把她按坐了回去。
他突然又不善言辞了,宽大的手掌覆在她雪白细腻的脸蛋上,拿指腹轻拭着泪痕,被沈嗣音“你都拒绝我了为什么还要摸我”的怪异眼神注视着,好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我答应了,我接受。我们还是在一起。”
见沈嗣音带着哭腔垂头“嗯”了一声,是很委屈的样子,又不甘心自己被她当成恶人,辩驳似的道,“别哭了。我也只有一个前女友,我们一样,彼此没什么吃亏占便宜的地方,你用不着这么委屈。”
这话倒让沈嗣音看了过来。她直觉不大相信,可又觉得周礼是很硬气的人,实在不必说这样一个谎话哄自己,同时为这点似真似假的可能性,心里又窃喜起来。
周礼见她终于不再哭,略松了一口气,他把那个小蛋糕盒子拆开,又拿了件东西过来。是一把不锈钢的小叉子,他刚才走开就是去拿这个的,原本裹在一张纸巾里,纸巾被他情急之下拿去给音音擦了眼泪,就剩下这把小叉子。
他把叉子递给抽抽搭搭的小羊羔,说:“好了,喂我吃蛋糕吧。”
沈嗣音很听话,乖乖地喂他吃,其间被要求着自己也吃了两口,因为周礼只拿了一把叉子,遂共用着餐具,将一块小小的蛋糕分食完毕。吃完时已经晚了,天色一片漆黑,当然不会让沈嗣音再开车回去,周礼也不放心。
他临时打了家政电话,请人来收拾客房,趁此期间,找出两本以前的相册和沈嗣音一起翻看——这也是他曾经说起过的沈晚云留下的、沈嗣音可以看着拿走的旧物件。
这些老照片均出自莫旬老太太之手,大多是沈嗣音的单人照或沈嗣音与沈晚云的合照,翻过了大半本,终于出现了周礼的身影。因他是相册里唯一的新面孔,所以显得格外抓人眼球。沈嗣音几乎是立刻就认出了这张照片,这是他们一起拍的第一张照片,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其实他们那时还不怎样认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