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不以为然地说道:“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和铺垫,生意好是应该的。说起来也没有多好,两家店一共才卖了829件,离我预计的目标有点距离。”
昨天,开业剪彩仪式一结束,大新百货和国货公司的两家好运来门店同时开始营业,从中午十二点一直卖到晚上八点半,销量只有这么一点,冼耀文并不是太满意,毕竟是开业第一天,且做了大量的铺垫。
如果按照这种销量进行预测,好运来在香港一年大概只能卖十二三万件,营业额到不了140万,按照0.74的毛利润率进行计算,一年毛利润百万左右,纯利再砍掉毛四成,仅依靠香港,两年半才能把中华制衣的投资收回,实在太慢了。
按照冼耀文的安排,只有香港和内地的营业额属于中华制衣,两地之外的利润与中华制衣没有直接的关系,那些实际属于持有品牌的朱丽叶公司,中华制衣只能分到一笔代工费,只不过到时候在公司从属和账目上会做点文章,以方便中华制衣上市后的股价冲高,但内部要清晰认识到区别。
内地充满了不确定性,香港一地的销量就显得尤为重要,利润不仅要用于维持中华制衣日常运营,且要让账目看起来花团锦簇,一旦销量不佳,只能提高朱丽叶支付给中华制衣的代工费,以让账目好看一点。
这对冼耀文而言就有点亏了,要知道朱丽叶的利益全部属于他个人,而中华制衣不但要分给高管管理股,还要吸纳股东,利益是属于大家的,他只占其中一部分。
而且,一旦开始吸纳股东,账目自然要对股东公开,朱丽叶和中华制衣之间的操作瞒不住人,想让股东入彀,不仅要保证中华制衣未来的利润有保障,还要坦露一部分股市操作计划,不然谁会傻乎乎地入股中华制衣。
所以,香港一地的销量是重中之重,而内地的不确定性是用来给股东们赌的。
一个政策在颁布施行之前,需要吹风造势,冼耀文一直在关注内地几份有喉舌作用的报纸,暂时没有看到向工厂主、作坊主等“黑心资本家”开炮的文章,此时应该是处于坐待对手犯错的阶段,只要等到几个不长眼的赚黑心钱,问题就可以无限放大,把少数不诚信商人的问题扩大到一个阶级,国家借此机会重新掌握几十年被放任自流的经济命脉,走一条学习苏联的国有经济发展道路。
在全面国营化之前,还有私营经济的生存空间,好运来在内地还有一定的发展空间,就是这个发展空间,冼耀文要把“一定”营造成“无限”,只有这样,中华制衣在对外销售股份的时候才能对股价进行高估值,而将来发展空间的收缩或消失,只要精确的掌握时间节点,完全可以利用于股价的打压做空。
只要中华制衣不缺乏运营资金,只要冼耀文个人不缺乏资金,中华制衣的股价就算成为一坨屎,照样不影响企业运营,不影响几个品牌的衣服对外销售,冼耀文可以从容地对股市进行操作,来回拉升打压,卷上几笔钱,等股票成为废纸,把所有或大部分股份回购,退市坐等下次投机的机会。
又或者中华制衣这块牌子一次被玩烂,那也没关系,换块牌子,长城、黄河、秦始皇、佳宁,随意,老板的名字也可以换,陈松青、贾会计,要么干脆姓股,叫股民好、股阿敏、股葛兰,改头换面,还能接着玩。
“八百多已经不少了,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的。”苏丽珍安慰道。
“看最近这几天的销量吧。不说这个,昨天我听人提起刚上市几种新面料,我今天早点下班,陪你去裁缝铺看看,给你做几身新旗袍。”
“嗯。”苏丽珍欢快地点点头。
吃过早点,冼耀文并没有去中华制衣厂里上班,而是去了4A的办公室。
前一阵忙完好运来的设计,胡金铨就变得无事可做,但他并没有变得无所事事,反而比前一阵子显得更忙,他又不是木头,接私活这种勾当还是懂得,这一阵他从电影公司接了点画海报和绘电影广告的活,晚上在家做不完,只能白天带到办公室来做。
冼耀文到的时候,胡金铨根本没发现,全部心思都用在勾勒一张女演员的脸上,冼耀文悄悄站他身后看了一会,然后又安静地走到他自己的工位,拿出笔记本写写画画。
两个人就这样各忙各的,一个不知道另一个存在,另一个假装没看见前一个在干什么。
大约半个小时过去,胡金铨累了,抬起头晃了晃脖子,余光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慌慌张张灭掉手里的烟头,转头看向冼耀文,“老板,你什么时候来的?”
冼耀文头也不抬地说道:“小胡,八大胡同流传着一支窑曲儿叫《探清水河》,据说是照着一支江南小调填的词,你知道是哪一支小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