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看起来挺新,岑亦贞打量了几眼,大概是恰巧停在这里的客人吧。过了几分钟,车没动,也不见车主人的影子,那他停在这里干嘛,等人吗?
梁实安把木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一股脑扫落进垃圾袋里,拿着抹布擦干净掉在上面的汤汤水水,将折叠桌收起来塞进推车的架子下面,他也看见了那辆黑色轿车。
不同于岑亦贞,他对汽车了解一些。这是一辆本田雅阁,如此崭新的日系牌子车,像是刚从4S店里提出来的一样,一零年代的小县城能用上这种座驾的人不多,买得起车的绝对都是有钱人。
梁实安就是政府里坐办公室的一个小官,上级的座驾都讲究低调,往下边儿看去连颜色都是中规中矩的模样,只有在寻求政府合作时候,岷西县城里接待那些本地或是外地公司派下来的一溜人才有好车座驾。
所以梁实安问了一句,“这车子停在这干嘛的?”
岑亦贞摇了摇头。他不懂那些,所以处之淡然,觉得车子看上去闪亮夺目,好看了些。
也就是好奇一问,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人停车占地?反正也要收摊了,梁实安甩甩手继续去收桌凳。
岑亦贞专心干着自己的事,视线没有再投过去一下。调料和打包盒收进箱子里,用抹布将台面擦干净。
“咔”一声,像是车门开启的声音。他的耳朵异常敏锐,捕捉到了,禁不住又看了过去。
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皮鞋踩在经年累月已经刷不干净油污的地面上,丝滑高级的西裤撩上去一截,露出黑色袜子包裹的瘦削骨感脚腕。按在车门上的那只手四指冷白,指节就如同竹节一般根根分明,皮肤下淡淡的青紫色筋络凸起,像是蛰伏着的冷血动物,矜贵又莫名危险。
当然岑亦贞眼里看不到这些,他的视线直接落到了那张脸上,呼吸顿时一滞。如同刀劈斧凿雕刻而成的深阔脸型气势天成,眉眼犹如寒山冷峭,乍一眼以为看到了噩梦里的男人。
但当那人的目光触及岑亦贞时,能够感觉明显柔和些许,迫人的气势微微收敛。他合上车门向着馄饨摊走来。
僵滞的思维松弛下来,岑亦贞的目光变得缓和,眼眸甚至慢慢充盈水雾,他克制不住。那是他的儿子,一定是小时,小时回来了。心里的担忧恐惧一朝消散,被压制的喜悦骤然翻涌上来。
岑亦贞的手指颤抖。手上拿着的抹布掉下台面,还好锅里的高汤盖上了盖子。
他的脚步动了动,抬脚走出去。
看着就成熟高冷的西装男人迈动大长腿来到岑亦贞的面前,如今的徐中时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岑亦贞需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尽管心中肯定,可当徐中时站在面前时,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心底里对这个儿子有些怨言,七年了都不让妈妈知道一点消息,所以他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小时,是你吗?”
将岑亦贞的每一次情绪都纳入眼底,徐中时点头,唇角翘起一些,他道,“是我,妈妈。我回来了。”
从容,淡定,比起被激动情绪牵扯着心弦的岑亦贞,徐中时的情绪就显得平直太多,不显呆滞,倒像是情绪阈值很高,早早达到了心如止水的境界。
岑亦贞见怪不怪,他习惯了儿子的态度。
要说从外人的角度看,徐中时从小的态度就是一种要死不活的感觉,冷白皮的肤色一衬,活像是个展示在橱窗里的精致人偶。寡言少语,情绪浅淡,都让人疑心这孩子有自闭症,后来才渐渐好了点,证明徐中时待人接物就是性格问题,纯粹就是懒得搭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