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子是在办公室找到瞿团的。他把整个情况给瞿团说了一遍,瞿团就给寇铁打电话,也关机着的。瞿团说,这几天他也没见到寇铁。瞿团又给寇铁家里打,那小旦就在电话里喊叫说,寇铁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她也不知道,声音很大,顺子听得清清楚楚的。瞿团就给寇铁发了信息,说团里有事,让他速回电话。瞿团让顺子先回去,说有了消息就告诉他。他都出门了,又返回身说:“瞿团,还请您别,别说是我顺子来告的状,我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瞿团说知道。直到第二天中午,瞿团才来电话让他去一趟。

    顺子又到瞿团办公室,瞿团就把他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给他说了。

    昨天顺子刚走一会儿,瞿团又给寇铁发了信息,他觉得这好像是个大事,搞不好,自己的职工是卷到诈骗案里边了。到晚上的时候,寇铁把电话回回来了。瞿团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外边一个朋友家,瞿团说有急事,让他立马回团一趟。看他有些为难情绪,瞿团就说,他出来见他也行。寇铁就和瞿团在一个茶馆见面了。

    瞿团见寇铁已熬得脸瘦毛长的,人是跟筋抽了一般的萎蔫,就单刀直入地问,咋回事?寇铁就原原本本地给他说了。原来寇铁这几天,也是被那个小旦老婆骂得招架不住,出门躲避去了。

    寇铁也确实被人骗了。据他说,这单生意,是别的朋友介绍卷进去的。寇铁除在单位做剧务外,在外面也经常揽些演出经纪人的活儿。这几年,好多单位都时兴办晚会,有的公司,成立一年就搞大型庆典,何况还有成立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单位。晚会可以说是此起彼伏,层出不穷。社会上好多文化公司,其实主要就是帮人策划、筹办各种晚会和论坛的。寇铁在外面也有一个公司,那是揽活儿用的,也就三两个人,并且是有活儿就聚,无活儿就散,分完钱走人,平常不养任何闲人的。这次朋友介绍的《金秋田野颂歌》晚会,开始说,舞台装置部分,需要垫资几十万,他就有些犹豫,可后来看人家那降狮子、吆老虎的阵势,并且,他也反复考察了主办方的实力,就回家跟小旦老婆要了二十万,一把投进去了。他的那两个同伙,一人也垫进去好几万。开始,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可到最后,他也慢慢发现了猫腻,那就是原来说的那些明星,最后实际到场的,几乎大部分都牛头不对马嘴。这出场费,可是有天壤之别的啊!果不其然,晚会办完后,主办方拒绝支付最后那百分之十五的款项。可搬出合同一看,人家承接晚会方,没有任何责任,合同本身就充满了文字游戏,模糊概念,策划书上一次列了五十人的明星阵容,说到时保证其中的百分之五十以上,人家也确实这样保证的,可来的这百分之五十以上,都是如雷贯耳的过气明星,有的三几万块钱,就能上台唱四五首歌,还叫不下来,你能找出人家承办晚会的什么毛病呢。至于赵本山、刘欢的节目,人家上面说的就有“秀”字,不过模糊得不反复琢磨,咋都看不出门道而已。主办方的老板,到北京谈生意时,承办方弄了几个他一见就觉得这一生算是活得值了的女明星,打了一场牌,陪了一场酒,饭没吃完,大笔一挥,在几个女明星仰慕不已的掌声中,就出手阔绰地签了字。反正前边百分之八十五,人家已分两次拿走了,剩下百分之十五,就是支付本地人的租赁费和劳务费了。人家办完晚会,已经精明得把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早知会有麻烦,那帮拿事的,当天下午,就悄悄退了宾馆房子,晚会一毕,端直上了自己从外地带来的车,七弯八拐的,就让寇铁派去跟踪要钱的那两个伙计,把人跟丢了。那天晚上,当地急着领钱的一干人,在宾馆整整围追堵截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知已是空城计。

    寇铁与当地的几个分剧务,这几天,其实一直都在找主办方的老板,要那属于他们的百分之十五。老板的手下人说,他们还要打官司,准备追回上当受骗的钱呢,就一直僵在了那里。大家也试着给总导演、总剧务打过电话,人家来时,都用的是本地号码,一离开,就全停机了。他们也请了律师朋友咨询,律师说,合同签得天衣无缝,寻不下人家啥麻烦,你就是找着人家也没用。更何况,听说这些人都是有来头的,要不然,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到处招摇撞骗。寇铁他们见寻人家鞭长莫及,就下决心,要在当地老板身上下锯。听说老板这两千多万,也不全都是他掏的腰包,好多生意朋友,是三百万,二百万地给了开业赞助,真正临到自己,可能也就出了几百万的血,他们就要得理直气壮了。那老板实在是被这帮人缠得没治了,也害怕这些气得要拼命的人,在他的人身安全上打主意,最后答应再给百分之十,剩下那百分之五,说等追回骗款后再付。大家觉得这样精明的老板,挨了这样的闷宰,也有些同情,就答应先把百分之十领了再说。寇铁他们算是把垫资的钱,基本能弄回来,而半个多月的起早贪黑,就全然杨白劳了。

    瞿团最关心的是顺子的钱咋办。

    寇铁说,顺子他们挣的都是下苦钱,这他知道,但也无法按原来说的数字兑现,他最多只能再付六万,这亏欠,大家都得背一点,是遭人骗了,不是不给。他说他得把家里的本钱抽回去,要不然,他那混账婆娘,能把他生吃了。

    瞿团说完,顺子半天没说话。他也知道,寇铁这回可能是真的上当受骗了,可这六万,不是让自己也亏了血本吗?如果他不从家里往出拿,这个账,是咋都没办法跟大伙了结的。他就那样低着头不说话,他没办法给那帮下苦的弟兄交代呀!

    瞿团给他递过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说:“顺子,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遇上这事了,还是都让一让吧。寇铁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但凡有点办法,也是不会给别人下话的,既然让我给你下话,你就也帮他承担一点吧。他说以后有机会,还会帮你的。我最后也给他说了,让他无论如何,再给你加一万,他毕竟比你日子好过些。就这样吧,我也再无能为力了。”

    瞿团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一步了,顺子也就不好再说啥了,不管咋样,书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许多。他心里特别感念瞿团,要不是瞿团,只怕连这六七万块钱,也要打水漂了。

    在出门的时候,顺子连住给瞿团鞠了三个躬。瞿团一把将他手拉着,他还是把躬鞠完了。

    顺子再回家时,素芬就被菊花锁在大门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