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四年,三月六日。
皇宫举行大朝会。
因为前几次的推迟,这算是年节之后皇帝首次公开露面。
朱雀大道中段尽头,正南皇城大门巍峨厚重,一辆辆奢华马车停在这里,留下了不少车夫家奴。
皇城第一道门颜色朱红,墙壁上覆盖着黄色琉璃瓦,一对玉狮子雄卧左右,此外还有八百年前儒家夫子刻字的下马碑,因为太安京城位置靠北,各处都有零星残留的战斗痕迹难以修补,春秋时期,北汉曾有万人敌之称的猛将攻破外城,叩关皇宫,当时先帝北上,二皇子主动留守,言辞拒绝了徐骁的回防,希望以都城换都城。
那次是北凉王和当今皇帝的首度配合,结果就是北汉朝廷率先退缩,以数道军辞严令猛将返回驱赶强敌,进攻态势折戟,最危急的关头,当时还不是什么天子的皇子曾亲自手持宝剑登上城墙,斩掉一颗敌军首级鼓舞士气。
北汉都城攻破,猛将战死,就此拉开了春秋一统的序幕。
而那柄象征着天子亲征的宝剑时隔三十年又挂在了城门口。
一大群朱紫贵人走上白石台阶,六部尚书和侍郎身后则是二十四司的主要负责人,三公三师人数不全,皆是垂垂老矣,武将们聚成一堆,跟文官距离很远,三千名执金吾站在皇宫各处,尽数身披金甲,腰挂宝刀,各有修为。
绝大部分官员的目光都不时从最前方的那人身上扫过。
徐骁不在,顾剑棠南下,能跟离阳第三位异姓王并肩的就只有张巨鹿了,双方一文一武,前者身后,武将们不自觉地走成一条线,从始至终蓟安王未曾开口和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态度略显高傲,反倒是剑履上殿,众人都觉得没什么,有没有剑,对于天下第一来说,不存在差别。
最前方的张巨鹿一副紫髯碧瞳的奇异模样,因为这份天生奇异,他当初没少吃苦头,但就算舍去在翰林院沉淀的二十年,他也知道自己远远没有身边这位王爷年轻。
年轻,实在是过于年轻。
十七岁,又是天下第一,保养得当,活个两甲子不成问题,那么这段漫长的时光里,离阳少说四五代皇帝,真的人人都能容下对方么,任由一头只是看着略显瘦削,实则意气鼎盛的癯龙酣睡卧榻旁边,谁又几人能有那份深厚的养气功夫?
十七岁的军功异姓王,对于任何一个王朝来说,都只有两个字——必杀。
朝廷之所以尚且还能容忍,并不断给与封赏,一是因为有北凉王珠玉在前,二是因为蓟安王在襄阳城杀死了一万余西楚精锐。
君臣相宜两甲子?
张巨鹿微微叹息,关系九成九是要破裂的。
数百名朱紫贵人和官员进入大殿,宏伟的建筑早已看腻,所有人都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文左武右,以首辅和蓟安王为首。
时辰一到,皇帝升座,鼓乐齐鸣,百官致贺,行礼如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