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伯渊散朝后回到府邸,直接去到了后院的临水小筑里。
谢兰若面色无光地躺在榉木雕花架子床上,谢老夫人守着她,嘴里不住地和她说着话。
短短数十天,老夫人的青丝变白发,整个人看起来尽显老态。
“母亲,阿若今日还是没醒?”谢伯渊轻声地问。
“她这次贪睡了些,回头睡够了,一准能醒来。”
谢老夫人近来哭得狠了,眼睛老是看不清,但她眼里透出来的光,是看透世事沧桑的坚毅。
不管谢兰若睡上多长时间,一月,一年还是十年,老夫人始终坚信她能够醒过来。
谢伯渊低了声说,“母亲,今日在朝堂上,我为北师军的将士们请功封赏,提到了阿若,我说她已然战死在了沙场上。”
谢老夫人沉吟道:“这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我留了一口香杉四独板材的棺木,你拿过去,把阿若穿过的一些衣饰放进棺材里,再找华清寺的高僧算好日子,择日就给她下葬。”
从此以后,这世间便没有了谢小将军,有的只是谢家的六小姐。
“母亲,儿子万不能拿了你的棺木。”
“我这老婆子命硬,还死不了,你要是这几日能找出一口比我那棺材板还硬实的棺木,我就应了你。”
谢老夫人对他的脾气再了解不过,一治一个准,“再怎么说,那也是咱谢家堂堂的嫡长孙,是为了家国舍生取义的谢小将军,这葬礼得风风光光地办,万不能寒碜了我家阿若。”
谢伯渊站在桃木四扇围屏的阴影里,他静默了许久,终是开口道:“回头我再给您——”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慌忙地打住了话头。
“行了,回头我再找人另打一副棺材板,绝不会寒碜了自己。”
谢伯渊被这话堵得很不是滋味,偏又挑不出一点错处来,“我去把这件事给落实了。”
谢老夫人目送他出门后,拢了拢谢兰若的手,絮叨地和她说着,“你这孩子,再瘦下去祖母就要心疼了,快快起来,祖母给你炖羊肉汤喝,不出七天,保管让你胖回去好不好?”
回应她的,是寂寂无声的薄凉。
老夫人抚拍着她的手背,似是安慰着她,也是安慰着自己,“没事,祖母等得起。”
将门谢家嫡长孙下葬的那一天,天色阴霾,细雨如丝地下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