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你时候,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傅淮初大手抚摸着她的脊椎骨,语气轻慢,“我看到了大片大片的残垣断壁,看到整个苏家村的一切全都被大火烧成了焦炭,烧成了灰尘,无论是种下的田地,又或者是院子里的药草,全都被一场大火烧完了。”
他这时候说话的语气已经归于了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在看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他整个人的心都快要彻底碎掉了。
这样的感受,傅淮初永远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一直到现在想起来,哪怕她就在怀中,他也仍旧感觉到后怕。
作为王朝的太子殿下,一个王朝的储君,竟然会害怕自己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女子。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不过就是举办了一场简陋的婚礼,一起生活了几天,当时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爱上苏知阮,一切都只不过是利用,但在他失去她,重新回到了自己孤身一人的生活之后,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他都会想到那个曾经甜甜叫着他“二牛哥哥”的女孩,哪怕这个称呼并不属于他,只是他偷来的,但他不可否认,也无法否认,他彻底沦陷了。
“我在我们的院子里挖了三天三夜,但尸骨未存,无论是草药,还是我们的屋子,灶房,甚至是门口的一株杂草,都已经化成黑灰,再也捡不起来,整个苏家村,我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傅淮初话音未落,便俯身距离她更近一些,随后啃噬她的唇角,一点点游曳,一步步深入。
“满手齑粉,我祈祷了三天,希望你不在这里,我宁愿你远走高飞,只要你能保全性命。”傅淮初动作很重,苏知阮的脸上就好像是被染上一层浅浅的绯红色的烟霞一般,她偏了偏头,却被他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重新捕捉到,“但你不声不响的,离开了那里。”
“您是太子殿下,位高权重,是未来的天子,”苏知阮又偏过头,声音淡淡,“我不过一介草民,你隐瞒了身份,我照顾了你。苏家村被大火烧了,你来找我,祈祷我活着,我们两清。”
她说完,便想要推开傅淮初走出去。
“两清?!”傅淮初任由她走出去,在苏知阮走出去之后,她听到身后夹杂着苦笑和自嘲,甚至声音带着颤抖和绝望,“苏知阮!你这么急着回去!是因为其他男人么?是因为真正的苏二牛?但你我才是拜过堂的夫妻,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我才是孩子的爹!别人凭什么?!他们凭什么?!你现在急着回去,是要找他么?”
他深深苦笑着,就连语气都在颤抖,玄色广袖迤逦在地上,满地的酒香四起。
若此时苏知阮回头看一眼,便会发现这位往常光风霁月,清冷如仙,传闻中杀伐果断,冰冷无情的太子殿下,此时就像是被剜了心,如墨长发倾泻而下,他眼角赤红,唇角被她咬的流了血,像是晕染开的胭脂,他神色颓唐又带着自嘲,带着满满的自我厌弃和孤独,就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他摇摇晃晃上前两步,却在距离苏知阮五步之遥的地方,他停下脚步,像是在祈求垂怜,祈求别人的收留,他声音很轻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若是你去找他们了……”
苏知阮见他快要倒下,终归还是于心不忍,微微叹气之后,上前扶住了他,傅淮初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笑容带着苦涩。
窗外,起风了。
“那我呢?”他小声问道。
苏知阮并没有回答,她扶着这位王朝尊贵的太子殿下坐到一边的软垫上,她自己也扯过一张软垫坐在他旁边。
气氛突然变得很安静。
她见到外衣还在地上,便又站起来去捡起了外衣,抖了抖之后重新穿在了身上。
原本,她担心傅淮初找到她们母子三人,会夺走折枝和折叶,让她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两个亲骨肉。
但就现在来看,傅淮初想得到她的念头可能比得到孩子更强烈点,一时间,苏知阮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