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芷漩匆匆进宫直奔乾德宫正殿,却被拦在殿外不得入,宫人只说皇上疲乏不见任何人。唐芷漩焦急地等待着,隔一阵就让宫人再去通传,但等来的回应都是一样。她哪里知道此时正殿深处剑拔弩张,太皇太后的威压如泼天暴雨,兜头盖脸地砸在皇帝身上。

    “崔崭何罪?!你竟要斩之?!”太皇太后怒气勃发地站在皇上面前盯视着他,“朝中能为你上阵杀敌的将军还有几个?何况此次柏珹之事与崔崭何干?皇后已经偿命了,傅堂也被你斩了,傅家满门无一幸免,你这雷霆之怒还要波及到何处?”太皇太后几乎是命令般地说道,“还不速速收回成命!”

    皇上好笑地说道:“圣旨下,半年内不得轻易悔弃——这不是皇祖母您非要让朕恢复的铁令吗?皇祖母若是想收回成名就自己想法子,比如召集群臣一起弹劾朕?再把这好不容易恢复的铁令废除?哈哈哈哈!朕真是很想废除呢,皇祖母快去办吧!”

    太皇太后气得怒斥道:“说什么浑话!凡事难道不可有特例?忽兰在西境滋扰不断,剧情急报堆积如山,你就派崔崭领兵前去应敌,即可将他开释!即便如今圣旨下发不便更改罪名,待他凯旋即可为他正名!”

    皇上笑看着太皇太后:“皇祖母真是为崔崭打算得周全妥当,好似他才是你的亲孙儿呢!皇祖母,虽然朕并非你亲孙,但好歹承欢膝下这些年,该尽的孝都尽了,难道比不上你那老情人的孙儿吗?”

    太皇太后曾与崔崭的爷爷议婚,最后因被家族送入宫中而作罢。太皇太后双目中闪过愤恨恼怒,却很快转为嘲讽,嗤笑道:“你嘲哀家没能得到想要的,不过是因你也从未得到而抒发的怨怼之气!不是寻到颖妃这张脸了吗?有个替代品还是不能畅快?还是像从前那般想着做个四处游历惬意随性的闲散王爷?呵,全是遗憾又如何?人生多的是未尽之事,你还能一一如意?身居世人仰望之高位,哪能贪图世人之俗乐?做了皇帝就该将大景作为你之最爱!力保大景不失、臣民安宁才是你的第一要务!而不是一有时机就斩杀功高之臣!这与自断臂膀有何区别?!”

    皇上蓦地站起,着恼地辩驳道:“什么臂膀!都如傅堂一般成了气候就妄想唆摆甚至取代朕!保全崔崭就是保全靖王在京中的一大助力是不是?皇祖母是在为崔崭计还是为靖王谋?总之不可能是为了朕这个孙儿筹谋半分!”皇上冷笑道,“皇祖母不必再费口舌,朕绝不可能收回成命!皇祖母手眼通天,不如就趁此机会昭告天下朕已失德还忝居帝位,另立新君岂不美哉?!”

    “你当哀家不敢?!”太皇太后怒意迸发,“若不是死的死伤的伤,你以为这帝位能轮到你?!”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皇上,“白捡了帝位还不兢兢业业、还敢随心所欲?!位尊却德薄,活该众臣不服、边境不宁!”

    这番话极重又极为悖逆,即使尊为太皇太后也不该出口。皇上震怒之后却哈哈大笑,说道:“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你就这么笃定朕不敢将你如何吗!”

    “哀家斥你两句你就能处死哀家吗?你那可怜的名声是一点也不打算要了?”太皇太后冷哼,“哀家懒得再跟你废话——马上撤回圣旨,不管你用什么缘由!若有大臣敢质疑,哀家可以替你周全!”

    皇上哈哈一笑,得意中带着狂妄地说道:“无需皇祖母费心!朕,绝不会撤回圣旨!崔崭明日必死!”他似是志得意满扬眉吐气,厉声吩咐宫人,“来人,送太皇太后回宁祥宫去好好歇着!”

    “大胆!”太皇太后看着有宫人迎上来要架扶自己离开,喝退宫人后凝视着皇上,冷冷道,“皇上执意如此,哀家只能祝祷皇上绝不后悔!”

    太皇太后转身便走,皇上只觉她的背影都带着愤怒的杀意,一时心中惴惴,仿佛下一刻便会大祸临头!如果真是太皇太后派人取走遗诏,那么自己很快就会被废再囚禁至死!想想就不寒而栗!皇上焦躁得来回踱步,命人暗中围住宁祥宫,以免太皇太后出动人手布置废帝!皇帝又召唤了部分暗军前来保护自己,心烦意乱得只盼这些令他感到威胁的人全都死了!

    太皇天后回到宁祥宫,立即着手安排重臣进宫为崔崭求情,又布置西境军报四处下发,最为重要的几封直接送至皇上案前,再命人知会死士随时准备劫法场!只是人手虽然散了出去,却都来报说有人盯梢,其中甚至还有暗军!太皇太后明白一旦真的出手营救崔崭,定会与暗军直接交锋,胜算着实堪忧!太皇太后气得重重砸了手里的茶碗,怒斥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救下崔崭!”

    桂嬷嬷连连称是,说道:“唐院卿被皇上拒在殿外,候了半日了也没能见驾,娘娘您看……”

    太皇太后计上心来,连忙让桂嬷嬷研磨,很快写了一封短笺,递给桂嬷嬷,嘱咐道:“寻个信得过但不起眼的宫人把这短笺交给唐芷漩,绝不能让旁人看见,让那宫人告诉唐芷漩一句话,”太皇太后目露狠色,“之后将那宫人灭口,一定要干净利索!”

    桂嬷嬷点头,手中这短笺似有千斤重!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待唐院卿办完事,是否也要……”

    是否也要灭口?

    太皇太后略略犹豫,沉声道:“待崔崭脱险后再议。”

    桂嬷嬷称是,握着短笺又问道:“娘娘,这、这能有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