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那尊隐身满脸惊骇,思绪混乱,同时身体被弥漫开来的太阳真火扫中,形体瞬间崩溃,好像整个人都是灰絮组成,被风一吹就要分崩离析,逃窜的速度自然而然便慢了下来,转瞬之间便被漫过灭魂阴磷沙白色光潮湮没其中,形体轮廓在短短瞬间便瓦解散尽,变成一阵青烟消散于其中,至此时刻,他心里仍未想明白张潜手中那个不起呀的白色丹丸中为何蕴含着如此恐怖的力量,整条街巷随着鬼魂被消灭,重新回复了宁静,洋溢着一种温暖,只是有些狼藉。
数丈之内所有建筑,包括脚下的青石路面,像蜡一样,全部融化了。
张潜手托火丹,步履从容,所过之处一切鬼魂尽数湮灭。
直至身前为四尊阴神拦住去路,这才停下脚步。
城内道观之中,原本向阳的一处风水宝地,如今已经变得潮湿阴暗,厚重的阴霾笼罩着这一片天空,使得道观之中永远像是停留在黄昏过后,太阳已经落山,而日月星辰尚未显现,昏暗的气息犹如潮水一般,充斥着道观之中的每一寸空间,让人置身其中,就像是被放逐了一般,便在道观正殿之中,原本供奉天庭几大仙王的地方,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四大仙王的神像损毁严重,像是被岁月侵蚀而坍塌,形体残缺,彩塑剥落,甚至高台之上那尊玉皇仙王连头颅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若在寻常时候,仙王道像被损毁到这种地步而无人修缮,至少都要落得大不敬的罪名,道观主持直接被废去修为,贬成凡人。
而今蜀州鬼患祸及一州之地,甚至相邻的荆州、雍州都遭受了波及,人间道门已是自顾不暇,也是无心理会这等琐碎小事。
便在那破损的仙王道像之下,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少女盘膝而坐,娇小玲珑的身躯在巍峨斑驳的道像前,愈发显得精致,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挽成道髻,用一根木簪随意插着,云鬓峨眉、延颈秀项,肤质洁白如玉,与一袭黑衣呈现一种鲜明的对比,亦不沾铅华、不饰珠玉,整个人干净无比,双眼虽是闭着,亦可透过那薄薄的眼睑感受到那空灵澄澈的目光,而今身上气息起伏不定,一会似有纯阳元气在剧烈波动,一会又陷入寂静之中,似困倦了一般,在闭目休憩。
她脸上神情冷清,微微皱着眉,脸色亦有些苍白,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
在她身外三尺之地,便是无穷无尽的阴霾,阴冷潮湿之气使得大殿青砖都为一层露水覆盖,坚硬的青石,在短短时日之内,便被沤的千疮百孔,像是一块块朽木似的,可见这道观之中的阴气浓重到了什么地步,道行稍低之辈,只怕走进其中,连鬼魂的影子都没看见,立即迷了神智,而后被阴气攻入体内,化成一具腐尸,不过这些阴气都无法对这少女造成任何威胁,在她身前有一道浅浅的沟壑,似乎是发簪所划,不见任何异常之处,却让大殿之中的阴气无法越雷池半步。
似乎这一道简简单单的划痕便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此时大殿门外,庭院之中。
十余尊阴神悄然而立,脚不沾地,飘浮于虚空之中,脚尖下垂,犹如悬尸,脸上表情都是一般模样,灰败、冷漠,跟棺材里倒出来的死人毫无两样,在这荒凉、冷清犹如坟场似的环境中,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目光都望向正殿之中,看着那道细细的划痕,眼眸深处隐藏着一种畏惧与无奈。在大殿门前台阶之下,却是一个身着麒麟补服系金缕玉带脚踩皂色长靴的中年男人,国字脸,双目威严隆重,犹如朝野之中的高官,身上有一种执生杀掌权柄的气度。
这中年男人形体凝聚,简直看不出与常人有何区别,连皱纹、胡须这等细微之处都毫无破绽,若非身上阴气时隐时现,并与阴神为伍,当真看不出他是一个鬼。
鬼仙境界,已须从人间吸取阳气,补全自身。
所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鬼仙境界便相当于修道过程中的抽坎填离之境,阴阳逐步平衡、制约,气息已经十分内敛,如果不是现在刻意显露着神通震慑大殿之中那名女子,此时身上连那一丝淡淡阴气都不会流露出来,而且这丝阴气被他额间那枚赤色符箓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所混淆,更是让人难以分辨,可见这尊鬼仙道行如何高深,可即便如此,庭院中盘踞的一众鬼修却仍不敢贸然闯入大殿之中,还在僵持,等待着时机,然而随着张潜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为首鬼仙却已经有些耐不住性情。
双目之中阴火大盛,凶光毕露,紧盯大殿之中的玄衣女子,斥道:“莫以为有正道中人前来助你,你便能化险为夷了吗?本王已经派出手下四尊鬼将前去围杀阻截,都是在数十年前便修成了阴神,道行深厚,而且掌握有阴曹之中流传出来的鬼道灵宝,那不知死活的道士恐怕不等与你会合,便会被除去,你还想指望他能帮得上你吗?实在是天真!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封闭紫府束手就擒,我还给你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否则让你尝试百鬼啖魂之苦,倒时候可无后悔余地!”
一番话强硬至极,声色俱厉,阴森之气随着声音辐散开去,台阶旁的两座汉白玉石狮如遭阴风腐蚀,石屑簌簌剥落。
然而那大殿之中的玄衣女子却似充耳不闻,依旧安静的坐着,只是眉间皱纹更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