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夏,深圳。
汪曼站在胡氏姐妹理发店门前,对着玻璃拨了拨新做的头发,一头大波浪卷。
“好看吗?怎么感觉都不像我了。”
丁莉拨了拨自己小波浪卷,说:“总比我这个好看吧,我觉得我像tvb里那种外国法官。大波浪挺适合你的,哎呀,别看了,做都做了。”
“你们都好看,真的。新发型一开始看不习惯很正常,过两三天就习惯了。我刚剪短发的时候,丑爆了,还哭了一晚上呢。现在看也觉得短头发蛮好的,清清爽爽。”魏娟上个月剪了留了五年的长发,是三个女孩儿中唯一一个没有做头发的。
丁莉哈哈笑:“你还哭了?我可不哭,再丑也不哭,我花了钱还哭,更亏了。”
魏娟问:“你们要不要买护肤素?烫头发很伤发质的。”
汪曼看了眼手表,大喊:“来不及了,电影要开场了。”
丁莉皱起脸:“啊?我还想买一条牛仔裤的。”
“看完电影再说。”汪曼催促她们,“快走快走,还有十五分钟开场。”
“我们跑吧,快一些,到了还有时间买爆米花。”
在这座大城市最寻常不过的一条街上,三个青春洋溢的女孩儿欢笑着奔跑。
丁莉和魏娟是汪曼的同事,也是合租的室友。丁莉是四川人,比汪曼大一岁,魏娟是江西人,比汪曼小两岁。
她们来深圳早,汪曼刚来时,人生地不熟,又想家,两个女孩儿特别照顾她,走哪儿都带着她,帮她度过了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1989年,汪曼第一次走出家门,坐了17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深圳。火车站外,繁华的街道,宽阔的马路,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行色匆匆的行人,湿热的天气……汪曼惊呆了,眼睛都不够用,看了这里,又忙看向那里,一切陌生又新奇的景象都告诉她,这是一座与三江截然不同的城市。
来接她的是邓大姐的女儿,建议汪曼来深圳的就是邓大姐。
“小汪,我看你最近老是看报纸,是不是在看招聘?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万安厂……呵,不行了,大家嘴上不说,心知肚明。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一样,不应该在这里蹉跎。不如去深圳吧,那是沿海城市,国家重点扶持,要钱给钱,要政策给政策,全国的人才都往那儿挤,你去闯一闯,再怎么样也能长长见识。听我女儿说有好多外国企业都去深圳投资,工作机会比三江多得多。”
邓大姐的女儿帮汪曼找了一家百货商场做营业员,卖女装,底薪加提成,平均一个月可以赚四五百块,两个月赚的钱比得上在万安厂一年的工资了。
不过,这份工作比在收发室上班累得多,每天要站着上班差不多十个小时,有时候同事调班,她还得帮着上晚班,那就是从早站到晚,腿都没知觉了。在深圳的日子比汪曼预想的要苦得多,这里的确遍地是黄金,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赚到黄金。但是,她不后悔离开三江。
来到深圳,汪曼由内到外受了一次巨大的洗礼。
她第一次知道电视机有彩色的,第一次看到电冰箱,原来天气热了不是只能扇蒲扇,可以开电风扇,商场更好,有空调,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空调一开,凉凉爽爽,衣服不是必须用手洗,可以用洗衣机,宽阔的马路上排满了小轿车,仿佛这里人人都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