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言,徐博义心一紧,不过只瞬间又放开,仰头大笑:“哈哈……”笑着笑着双目湿了,老泪淌出眼眶,渐渐歇了笑呜咽。
“懿贵太妃病重,皇帝派你点兵赴延陵,”扯嘴角自嘲笑之,他欲抬手抹泪,可手上的铁镣却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抬不起来,“恪王会反,在皇帝意料之中,”了悟后,刹那间老去,垂暮之气溢散,“亦或者说,是皇帝在逼反恪王。”
“恪王养在延陵的私兵之数已过十千,”唐逸幽不再耳贴地,站起身,右手伸出,守在一丈外的护刀仆立时将长约七尺的雕玉兰大刀奉上。
一把抓住,手腕一转,刀柄钪的一声定在地。闻声,歇息的兵丁立时警惕站起,看向军头,就连正在烧水的几个也放下了手中的活。
唐逸幽俯视着坐着不动在等死的徐博义,冷冷说道:“大靖律法有曰,私兵十千为逆。你为官多年,难道会不知这点?”轻嗤一声,“说皇上逼恪王反,也未免太可笑。恪王会反,一是不甘心为人臣,二则是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沉浸在哀伤中的徐博义苦笑着,尽是绝望。明白了,全清楚了。
皇帝终是着手动六王了,他知道西北存异。而近来朝中连番变故,也多是向六王,皇上要先一步铲除六王势力。那镇国公府呢,无论是底蕴还是武将之能,皆不输那家,皇帝是欲让其代之吗?
唐逸幽不再盯着徐博义,抬首目光扫过那队兵头,肃着脸沉声说道:“有敌来袭,制浓烟。”
话音一落,兵头马上动作,快步走向火堆,一人拿了一根烧着的柴出了破庙。还余火苗,兵丁洒水,火灭烟起,破庙归于黑暗。
只今夜月明,盈盈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和屋脊照进,灰头土脸的城隍爷也多了几分庄重。
破庙生浓烟,林中沙沙,衬得周遭更为静谧却又诡异,拴着的马匹开始不安嗤鼻踢蹄。
唐逸幽封了徐博义的哑门穴将其锁到城隍爷身后,确定隐蔽,便出了破庙,瞥了一眼挨着贴墙蹲的十来人,他们都是徐博义的亲信。扭头看向守着破庙门的两个兵头,抬起空着的左手作样抹颈。
两兵头立时会意,拔了匕首向那十来人。
没有敌袭,这些人还能留着押进京交给大理寺,但现在却是不可了。唐逸幽走到一方空地,取下挂在腰间的一只小竹筒,拇指一挑开了盖,将竹筒插入土中。
这是工部最近才制出来的信引,叫白雷,半盏茶后它会自行像雷闪一般冲出划长空,现还未在军中用。
浓烟呛人,风吹过扑往西。林中的沙沙声愈来愈清晰,在逼近,惊鸟扑腾翅膀逃窜,马匹躁动不安仰首嘶鸣。
在第一道黑影掠出林子的同时,唐逸幽紧握刀柄的手一紧,闪着幽幽寒光的刀刃颤颤。
暗影掠动,兵刃相撞的声音打破了静谧,一个兵丁倒下,唐逸幽足尖一点,飞起横扫,热血迸射,闻着袭来的血腥,眼中尽是寒冽,脚沾地,手腕一翻人冲出,迎上那群蒙了头脸只露两眼的黑影。
“杀”
慷锵有力的令下,藏在烟中的兵丁士气大增,随军头冲出,瞬间兵刃撞击声更为激烈……
正是激烈时,一道白闪划过空,五里外一支押送六十来车货物夜行的商队领头人抬起头,面容与镇国公唐嵕像了六分,紧抿着双唇,双腿夹马腹。黑马极通人性,提蹄鸣了一声,落蹄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