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先生笑道,“大王所言不差,斡妃娘子你看,一部《易经》穷通日月之变化,点出了世事盛衰的规律,始皇帝尚且舍不得焚它,可是有多少人妄言祝福荣辱,只是拿着它来骗食?这也是避免不了的。”
斡勒妹又给尹先生满上酒,祝他陪康王再多喝几杯,以不负此良宵。
尹待檄今晚聊的很高兴,全然不知,也将酒喝了说,“它讲的是道理,顺之则荣逆之则辱,顺之有福逆之生祸,但有人甩开道理直求福祸名利,岂不怪哉!”
康王笑道,“凡名利居第一,道理居第二时,道理会沦为被名利任意取用的幌子,一个人内心中只有他的利欲,又怎能舍得放弃这么好用而又便捷的幌子呢?一路走去,自然行不称言,自相矛盾而不自知,连贩夫走卒也将他看的明明白白,骂他也无非是嫌他逾了理,但他求的本就不是理,是利,面对千夫所指亦可心安理得,杜公美实属此中之败类啊。”
尹待檄叹道,“百万人中总有少数人得到文化之精髓,没有大浪淘沙,赤金有如顽石,而他们恰恰是护我族类、保我社稷之中坚柱石,危难时不但将多数人保护的很好,还能带动他们!但至理达于云霄,人人知其好却很难人人做到,故尔俗者敬而不违,圣人述而不作,奸恶则以之为罗网,谁都不能因为孕育出了几个败类而抹杀它的功劳,泥沙百担,但能淘得一赤金,这便是文化之功!”
斡勒妹觉着可以了,忽然想起来六姐曾经说过,认可了宋国文化的便是宋人了,反正你们说的胡虏也不是我,我都已经是康王妃了。
她说,“奴家有些明白了,大王便是这个中坚。今天我忽然有个直觉岳大帅一定能够胜过四太子,原来还不知道里面的缘由,今晚我好像真是明白一些了。”
她笑吟吟的给二人又满上酒,说道,“大王将几位军帅同时放入陕西,原来要看他们真正的材质。”
因为有斡勒妹的掺合,夜饮非常愉快,康王想起宿州城外的事,言道,“勇力站于道理一边便成就了勇士,站在道理的对面便成了野兽。”
尹先生道,“而勇士天生为驯服野兽而生!”
再后边的话他又不能说了,文治若不能向理而行,那就产生不出太多的圣贤,反而更易滋生金光护体的神棍。
神棍不怕勇士,只怕野兽,野兽不在乎他们口中铄出的金光。
尹待檄知道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他知道只要康王坚定既有的道理和方向,大宋的勇士将会越来越多。
他是过来人,看到斡妃殷勤劝酒,自然知道这个小娘子的真正打算。
而康王殿下看向斡妃的、被酒气熏染的目光中,偶现几丝野兽的光芒,尹先生又聊了几句,知趣的起身,摇摇晃晃的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