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六,北京,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三十三岁的崇祯皇帝迎来了他的生辰,宫中却是一点喜气也没有,反而一片凋零肃杀景象,皇城之中甚至弥漫着尸臭之味,以致宫妃贵人不得不躲在屋里,靠着那熏香味才能压住胃中传来的呕吐感。
去年冬天开始的瘟疫已经让大明帝国的京师成了死地,据顺天府奏报“病者吐血如西瓜水立死,京外百姓十室九空,户丁尽绝,京中居民染疫死者二十余万。”
起初,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还组织人手收敛尸体,京营也一度参与其中,但当发现抬尸的兵丁很快也染疫之后,没有人再敢去收敛尸体,只能由死者亲人自行拖出城掩埋。
那些全家死绝的则闭门于家,官府能做的仅仅是在死者家附近撒上石灰。
无法收敛的尸体在严寒之中就那么冰冷的、僵硬的冻在屋内,开春之后,这些尸体成了北京所有人的噩梦。
腐臭,到处都是腐臭。
庆幸的是,一个在京中侯补的福建举人提出“刺血法”有效缓解了瘟疫,否则,还不知道这场大疫要死多少人。
崇祯的案前放着提督京营的成国公朱国纯的一份奏报,成国公称经此大疫,京营原定兵员十万数已减半,余下五万也多半不足用,若闯军攻取山西扑向京师,则京师将面临无兵可守局面,因此成国公恳求皇帝赶紧将山海关的辽军调入京师布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大学士陈演、魏藻德、王永吉、吴麟征等也先后上疏,要求尽撤宁远之师入卫京城。至于辽军尽数入卫京师后关门怎么办,所有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
崇祯在几次迟疑之后,终是遣使前往山海关、宁远分别向辽东巡抚黎玉田、山海关总兵高第、宁远总兵吴三桂宣诏。
司礼秉笔太监王承恩奏请发宫中太监上墙助守,如此可用内监四五千人,虽说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崇祯依旧御准,他现在真的是没兵可用。
京中原先能战之兵不过御马监所辖数千兵,却都由总兵周遇吉提领前往山西抵御闯军,即便如此,山西巡抚蔡懋德也是每日八百里快马向京师求援。
崇祯无奈只得派出最后一支他认为还堪用的兵马,就是京营副将熊通所领的2000士卒。
然而让崇祯万万没想到的是,熊通带兵刚到山西就投降了闯贼,还恬不知耻的跑去劝降周遇吉,好在周遇吉对大明真是忠心,怒斩熊通将其首级送到了京师。
然而次日,崇祯就收到了太原被闯军攻克的噩耗,守将牛勇,王永魁等督兵五千人出战尽殁,巡抚蔡懋德自缢死。
攻克太原的闯军稍作休整就向忻州进军,城内官民迎降,驻守代州的周遇吉凭城固守。
如果代州再失守,山西就要全境沦于闯贼之手,届时李自成的几十万大军就会毫无阻拦直入京畿,无人可挡。
崇祯的心真的很痛,登基十七年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上苍如此惩罚他这个天子。
他自责,他痛苦,可他没有办法。
他只能不断激励自己要勤政,绝不能耽误国事,试图以自己的勤勉力挽狂澜,中兴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