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一声响,木板门猛地从中分开,摇摇晃晃扇动两下,随着时越的一只脚踏进屋子,又慢慢静了下来。
林氏一个哆嗦,眯着眼看向逆着光进来的人,首先眼睛就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影子了。
“老头子,有,有影子。”林氏瞬间松了一口气,原本手里攥的紧紧的袖子也松开。是人不是鬼就好,她心里有些数,鬼控制不住的,这人还不是一直在自己的手里拿捏的死死的。
当下摸清了现状的林氏倒是变的自在起来,对于这个大儿子死而复生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拍了拍沾了些灰尘的衣摆,挪到椅子上坐下。
时老头子跟着坐下,接受力度显然没有林氏高,眼睛时不时的就往时越的脸上瞥。
“怎么回来了?”刚出口,林氏就暗道不好,这样说好似显得她没有人情味了,应该关心两句才是。但转念一想也不妨事,自家的大儿子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以前也是这么相处下来的,要她装一装还真有些不高兴。
时老头子咳嗽了两声,皱了皱略有些粗的眉毛:“瞧你这样子也不像是个有事的,既然无事怎么不早点回家来。”
“就是,新请了好几个佣户呢。”林氏甩了甩帕子,“既然没有那战死沙场的荣誉,想来也有不少的补贴了。”她的手伸向茶杯,“左右你也是成了家了,爹娘也不该管你了,这样,你的补贴爹娘也用不着孝敬我们,自己小家用去吧。”
韩响站在一旁听着这话不对,他们将军的爹娘怎么一句关心的话也不说,将军在外的情况也不问,上来就忙着撇清关系?寻常人家便是如他自己家,这次大胜归来,老子娘可是一见面就抱着心肝肉的哭了一通。回家头两天,事事关心,处处嘘寒问暖,便是赖床到晌午,母亲也是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眼巴巴的送来不少他喜欢的吃食,让他松快松快。
虽说之前就听闻将军家的爹娘,在对待两个儿子上有些偏颇,但耳闻不如目见,就冲这归来的态度,便是连寻常人家对待亲戚的客气也没有。
时越稳稳的坐着,听到林氏最后的话,眼皮子略微动了动,但也不说其他的,随口应道:“是。”
林氏这才真正的找回了与自家大儿子相处的氛围里来,脸上的神情愈发自然:“过儿去县城里准备秋试了,这段日子不在家,中午就不留你午饭了,去你媳妇那吃吧。”说完一拍手想起什么,“哦,瞧我这记性,你媳妇自从分家出去住后,就乱折腾,听过儿说近来去县城里当厨子了。这样,你这顿在家吃,吃完了回自家吧。”
时越听到这个有些意外,兴旺村大都自给自足的,很少会有人出去谋差事过活,这个未见过面的妻子,在婆家自然是过不上舒服日子的。这次回来也是估摸着这姑娘在村子里举步维艰,一个人艰难生活,吃了不少苦,本想从银两上补偿一二,哪成想竟是去县城做事了。
时越对宋玉仅有的观念停留在他娘当初给他的描述里,柔弱可怜的贫穷人家女儿,嫁过来就是家务事的一把好手,干活儿什么的大概是不行的。他的脑海里,勾勒出的模糊人影就是个瘦弱可怜,佝偻着腰背,终日浆洗缝补的模样。
“你们家就在山脚下的那块地那儿,我可是挑的环境好的给你们。”林氏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早些寻了你媳妇回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了,妇道人家,不在家伺候公婆,跑老远去县城里给旁人做饭?”
“说起来过儿也在书院里读书,可别丢了他的脸,影响了他的前程。”时老头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小儿子如今正处于紧要关头呢,可别让一个小小的妇人影响到了。
时越自有打算,鼻子里轻轻嗯了声消失知道了。
林氏察觉出时越的敷衍了,料想着出去一趟这性子倒是变了些,一边又赶紧跟成了家的大儿子掰扯清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你是成家的人了,按照祖上的规矩,我们也给你分了田地和屋子,只要你们夫妻俩安稳本分,日子不会差。等将来我们过儿考取功名,做了官老爷了,你这做兄长的自然是跟着沾光。眼下是全力支持过儿秋试,赶紧的把你媳妇叫回来,以防万一。”
时越这次归家主要就是处理亲眷的问题,他早已上奏自家的情况,既双方情感利益等方面纠缠不深,那就不必装作母慈子孝。本打算着在县城里安置一套院子,买些仆人服侍这爹娘,每个月送些孝敬的银子,大家一分两地各自安好。该尽的孝道他尽,毕竟他没那个心思和耐性搞在家务事里缠缠绕绕。
现下里他话还没说,什么情况也没讲,爹娘倒是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一个劲儿的强调成家了他们就管不着了。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利落的办完了事,说不定真能赶上今日刚吃过的那家铺子的晚饭。
时越双手手指交叉,眼睛终于直视着时家夫妻二人:“按照爹娘的意思和祖上传下来的习惯,我既然成家并且分家出去了,那便自力更生,不劳家里的银钱粮食,日后该尽的孝道我也是会尽的。如无其他的,待会儿我们便去村正家写份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