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祁唯彻底忽视她的意见,继续安排道:“我会送信回文家,着你哥哥来接你。商队受水匪所累,损失惨重,人手不足,到岸后还要转走陆路……时间耽误不得,不能再亲自送你回去了。”他见文羡卿察觉留有余地,面有喜色,又加重语气:“你在商队也不尽是安全的,今日你也看见了,稍不留心,便有性命之虞。我不能处处留心在你身上。干脆,我给你安排一个屋子,你就别出来了……”

    “不必!”文羡卿打断他逐渐拓宽的思绪,“我深知此次给你带来的许多麻烦,私下里定会深刻反省。你放心,我必然以后事事小心,祁大哥你不必在意我,只当我不存在就好。若是觉得我拖累了商队,你说,有什么活只管与我说,就当我搭车的路费就好。”

    不听也罢,听了文羡卿大言不惭的话,祁唯笑出声:“你,你能做些什么,老老实实待在船舱里。不过两日,我们就得上岸了。你这脸上的…泥,先去梳洗一下吧。”

    文羡卿不知想到了什么,连连推拒:“不,不,不了吧。”她抹了一把脸伸指给他看,“我这装神弄鬼故意抹的,这不是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吗?”

    祁唯眸色渐冷,语调起伏不定,颠得文羡卿一颗悬着的心也不上不下。

    “你还打算行走江湖?”

    “没——!我现在就去洗。”

    近一日没有梳洗,文羡卿浑身早已不自在,换了身衣裳,重新束了发,文羡卿又将面抹得一片黯黄——无他,那瓶子是她着画屏按着护肤品的规格配的,除了掩人耳目,这草药天然,尚有美容护肤的功效。以至于祁唯再见她时,血压上涌,差点没当着众人面前咆哮一点女儿家的样子都没有。还好文羡卿及时好言好语解释了半晌,这才勉强保留了她现在英姿飒爽的好模样,出现在人前时频频惹来一阵目光。

    饭时,祁唯怕她吃不惯,要厨子另起一灶送到她屋中,倒是文羡卿速度极快,一撩衣袍闪身坐在李七旁,大咧咧地跟着他们啃着来不及细做的馒头咸菜,嘴里嚼着满当当地对他解释:“祁大哥我都说了不麻烦你,你就当我与普通一样对待就好。”

    话里有话,两个人都明白她的女儿身现在不能说破。祁唯看她自然而然地融入那群粗人中,听他们说着途中异闻,嘴角一阵抽搐,又想着信已派出,再看管几日,几日……这几日不出差错就好。

    众人七嘴八舌,原先低沉警觉的情绪渐渐热络起来。李七在她身边被她挤下半个长凳,见她吃得极慢,关切地问她:“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文羡卿不好说今日桌上氛围好,笑谈间她已经比平时多添了一个馒头,只支吾着说:“我之前一天没怎么吃了,有些饿过了。”

    李七理解地点点头两个年级相仿死里逃生的孩子在一块越聊越兴起,李七无意间挑起话题:“你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从这个“也”中,文羡卿敏锐地嗅到八卦的味道,她盯着李七,语调抬高,玩味地说:“哦,你又怎么说?”

    本以为能听到一出不甘命运,离家出走的戏码,可李七见她反问,瞳孔极快地一颤,耳尖忽然漫上粉色,只是那份羞赧难平慌乱。他自知失态,掩饰般地避开她的视线,捧着粥将脸深埋在里面。文羡卿见他白得通透的手腕青筋毕露,百般掩饰却也止不住地战栗,似乎想起了某些陈年旧事。文羡卿当下错愕,不知触到他那块心事,体贴地将话题拉回,装作没有瞧见地样子叉着一块馒头,没心没肺道:“唉,你瞧我正值青春年少,家中却非要与我安排一桩亲事。只叹我俗人一个,不愿早早安身齐家。我这便瞒着众人,要与我表哥——喏,就是你们老板一起,学习些生意法门,自己担风袖月,游历天下名迹。”

    祁唯重重砸下手中瓷碗,没眼看。

    这厢李七一瞬的失态掩得极快,易让人错以为花了眼,文羡卿抑扬顿挫地侃侃而谈,李七得了兴趣,眼角漫上笑意,试着问她:“那家女儿不合心意?”

    文羡卿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瞎扯:“你我还小,这世间另有风光,何必拘泥笼中锦雀,应当将眼光放得长远。名利私情皆是身外之物,诗酒趁年华,逍遥山水何其自在。”

    李七赞道:“俗人昭昭,我独昏昏。”

    饭桌上这边聊得火热,那方碗筷摔得山响。祁唯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起身打断命令道:“今日简单吃些,吃完后整顿清点下货物,夜里按我安排的分组守卫,行了,散了吧。”说完,一点文羡卿的脑袋:“你,跟我来。”

    文羡卿不知所以,放下东西与李七告辞,那李七趁她还未撤开脚,悄悄从桌下拽着她的袖子问:“还未请教你的名字呢。”